心中的那点风花雪月没了,温殊色这会满脑子都是如何应战,“幸好你回来的及时,咱们先通通气,想想待会儿该如何回绝,最好统一了口径,免得被对方找出破绽,该寻个什么由头好呢……”实在苦恼,“说咱们没钱?不行,咱们自己都不相信。”三寸不烂之舌也有为难的时候,实在想不出来,她抬头看向身旁的人,“郎君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谢劭:……
他看着压在他胳膊上一张愁苦的小娘子,面色有些愕然。
所以,她那日左窜右跳也非要见一面的大公子,甚至懊恼自己拦住了她的视线踩了他一脚,就因为知道了要来向她借钱,突然就不感兴趣,不喜欢了?
他完全摸不透小娘子的心思了,更不知道小娘子心头到底喜欢的是什么。
她突然问他,他能有什么办法,反问她,“娘子那日不是说要我放心吗?”
这话她确实说过,温殊色也不过是问问,没指望跟前的败家子能帮她想出什么好办法。
自己是个外人,能做到冷酷无情认钱不认人,但他不同,要是谢副使以伯父的身份逼迫,大公子再也兄弟之情游说,他该怎么办?
幸好她有经验。
“我觉得郎君不能心软,要是他们说只想要银钱去东都买一套房产,你可千万不要相信,一套房产于咱们而言确实不贵,可买了房产后呢?是不是还得翻修一下,再置办一些家具摆件,请几个家奴,另外大公子刚去东都,奔前走后得要银子吧?他们房产都买不起,哪儿来的钱周旋,还不是指望郎君,蚂蚁搬家郎君见过吗,就是一点一点地,把你的东西全都搬走,变成他们的。”
见他听得入神,想必是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温殊色继续道,“再说郎君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阿公为朝廷贡献了一辈子,圣上赏赐给他的黄金是为了他能安享晚年。还有阿婆卖的香料,郎君可知香料是如何制作出来的吗,就拿沉香来说,那东西颗粒极小,还得与各类干花混在一起搓成圆饼,其中工艺甚是繁琐,却是薄利多销,赚的都是辛苦钱。他们从郎君这儿把银钱骗走,再大手大脚地扔给酒楼茶肆,可有想过这都是阿公和阿婆的血汗钱,良心就没有半丝不安和愧疚吗。”
谢劭:……
照她的话,自己这些年就不是个人。
看出了他的怀疑,温殊色忙道,“我没说郎君,郎君是他们的亲儿子,应该花,钱赚来不就是花的吗……”
她不也一样。
如今看来,当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她和谢三都是有钱人,都被人想方设法在吸血,天底下就没有比他们更为般配的人了,她无望地道,“我算是想明白了,我和郎君才是一路人,咱们都是塑了金身的菩萨,走哪儿都招人眼,不过郎君你放心,我答应了替你管家,便不会失信,谁想要从我这儿拿到一分钱,还没那么容易。”
果真是一张利嘴,好歹全凭她说了算。
大房的打算,谢劭心里早就有数,那日谢副使当着世子的面把裴元丘放走,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已昭然若揭。
当年谢道远乃靖王一手提拔,才有他谢家大房今日,可人的眼光一旦开阔了,就会嫌弃自己呆着地方太小。
一个番地的节度副使生了二心,不是件小事。
是以,周邝这几日使出了浑身解数对他试探和游说,生怕他倒戈。
当初大公子想进京做官,凭自己的本事考上了进士,靖王也没阻拦,就算王爷大度能容他进了东都,朝廷也不见得会接纳。
为何大公子去面圣领职,那么多的地方圣上偏偏把他分配到凤城任县令,意思已经很明白。
番地的副使之子,朝堂不可能会允许他踏进东都官场。
不出意外,大公子的调令不会下来,没必要去东都置办房产。要当真下来了,更不能去。
他心中已有了权衡,但小娘子的好意不能辜负,点头道,“全靠娘子了。”
温殊色松了一口气,不枉费她的一番口舌,忘了自己的手还挂在他的胳膊弯里,一边拉着他朝老夫人院子走,一边继续同他细细议论。
大房的人比两人早到,一众小辈正围在院子里观赏老夫人种的兰草,听到身后廊下的动静,回头便见到了长廊上挽着胳膊的两人。
远远瞧去,还能见到温殊色一张嘴滔滔不绝,二娘子眼皮一跳,极为不屑,“不知道又在吹什么耳边风……”
八成又在编排他们,说他们坏话吧。
她倒也没猜错,温殊色确实在说他们坏话,什么大娘子糟蹋了铺子里的水粉,二娘子借着他的名四处赊账等云云,一直说到门前,才住了嘴。
南之先走去前面,进屋同老夫人禀报,“三公子和三奶奶来了。”
屋内的几人都往门口瞧去。
大房的人今日都到齐了,小辈晚辈都在,新娘子已嫁过来半月,也就谢家大爷和大公子还没见到这位三少奶奶。
大公子神色微微一动。
新婚夜临时换人,大公子虽觉得温家大娘子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但架不住老祖宗用装死来威胁,他不得不让。
当夜自己回到府衙,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夜色慢慢流逝,本以为温大娘子已经成了三奶奶,谁知第二日府上的小厮来报信,说温家抬进府来的不是大娘子,而是二娘子。
震惊之余,大公子心头也暗自欢喜和庆幸过。若非老夫人把自己换了,便是他娶了温家二娘子。
温二娘子他没见过,但听过她的传言,温家二爷的独女,从小被温老夫人娇宠长大,除了姿容绝色之外,是个花钱厉害的主。
他自小饱读诗书,不喜挥霍银钱之人,与这样的小娘子并不适合,要真在新婚夜遇上,不保证,自己会把人原封不动地送回温家。
这厢正想着,门外的人已经走了进来,谢三走在前,身后跟着一位女郎。进来的瞬间,闷沉的屋里,突然明亮了起来。
女郎一身春绿色长裙,同色里衣外罩五丝罗薄纱,脖子上没戴任何配饰,秀出一段天鹅颈,肌肤如白玉细腻,妆容精致明艳却不浓,恰到好处地把她的艳丽勾勒了出来,确实是个好看的小娘子,可唯独她朝自己看过来的那道目光,有些让他摸不着头脑。
似幽怨又不像,如同在市面上花高价买回来的石头,一打开,竟发现里面并没有半点翡翠时而生出来的失落。
大公子一愣。
这样的表情,很难不让人乱想。
从温家出嫁之时,她定知道与她成亲的是自己,今日两人头一回相见,她这般神情,当是自己的样貌让她失望了。
论样貌,他确实不如三弟,无端让一小娘子失望,多少有些尴尬,大公子身子微微偏开,温殊色却早已没再看他。
实则大公子的样貌并不差,与她想象中一般,确实是个俊俏的公子爷,但心头的那层光环破碎了后,再也找不回之前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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