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他,是不是想死。是的话,就眨眨眼睛,他连眨了三下。”
“然后我敲了九下桌子,我们就再也没提过这个话题。”强哥侧目去看地板角落,“是我不敢问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你,阿元是从出事第一天就那样了,你弟,是一步步走向绝望的。反复让同一个人接受越来越惨痛的现实,太残忍了。”
“陈生,你想象一下。正常人的衰老,延续二三十年,渐渐消耗,偶尔照照镜子,看看老照片,才知道自己老了。”
“如果把这二十年缩短到两个月……每天看到的都是比前一天更密的白发,每天体力都只够比前一天少爬几个台阶,每天都有新机能退化……这种浓缩的绝望,多恐怖?”
“如果我可以给他三倍浓缩的爱呢?足够留住他吗?”陈贤迫不及待地说出他脑子里荒唐的想法。
江郎才尽。他就要失去理智了。
强哥表情凝重地看着他,迟疑许久,最终哽咽道:“如果我能回到当年,再选一次……我会满足阿元。”
“为什么?!”陈贤惊呼。
“你知道的。”强哥犹豫地说着,拍了拍他肩膀,“陈生,你当年劝我的那些话,我听进去了。”
“那些话,你自己还记得吗?”
陈贤记得,所以他的绝望更甚。
强哥左手臂上纹满了那三个字,甚至还都用的是繁体。陈贤看着那青灰色的一笔一划,觉得好像排针都扎进了自己心里,千疮百孔冒着血。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高明,求求你,高明。
多少次你给了我答案,再多一次,求求你,就再多一次。
救救自己,也救救我。
高明好像看出了陈贤害怕。
后来他昏睡的时间越来越多。像是故意逃避现实世界一样,生理指标都维持着,但人就是不醒。
窗台上的花换了一支又一支。陈贤用各种能想到的称呼唤他,他都没答应过。
唯独对着他的唇亲吻他的时候,他会有些回应。或是轻哼一声,或是蹭动一下,或是动动嘴唇迎上或避开。
和护工一起帮他擦身的时候,陈贤看见他后背上的青紫。想必是拍痰次数太多,都拍打出了皮下淤血。
他胸腔和喉管里的痰音比先前明显了太多,那动静任谁都能想到痰液有多浓稠,放任不管的话他一定会窒息。
护工习惯性地将人翻至侧躺,准备照例操作。
这简直是虐待,陈贤喝住护工:“不要再拍了,我来。”
他抽了几张纸巾铺在高明枕边。
一天要吸很多次痰,陈贤早已学会了,但他拿着吸痰管,看着爱人被按在床上等候受刑,还是下不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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