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游伸了个懒腰睁眼,以为在家,但不出三秒,他的灵台一下子无比清明。
这个房间的布置过于死板了,没有放在床头柜的合照,也没有飘窗上他亲自抓回来的毛绒娃娃,富有生机的东西一概不存在,所有的一切都被整理得一丝不苟,像是一房间交叠立体的裁纸。
司游浑身血液霎时冰凉。
这样的场景他再熟悉不过。
恐惧跟麻木几乎是本能就从心口往外渗,但是不等滴两下,就被司游原封不动挡回去。
曾经没勇气不代表如今也没勇气,他早就完整了。
司游掀开被子下床,脚下飘忽缺乏丝丝踏实感,他浑身粘腻头发也乱糟糟的,没心情理会,司游直接推门出去。
晨光一瞬间刺激的人睁不开眼,司游下意识用手挡了挡,然后一点点适应。
“少爷起来了?吃饭吧。”温柔的女音,司游听出来是一直在家做饭的刘阿姨。
上一世的家。
他的瞳孔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楼下客厅,硬生生过了数秒,眼珠子才开始转动,透过楼梯左侧尽头的那扇窗户,还能看到被填埋的泳池。
“今天起来这么晚,懒惰了?”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司游很难形容此刻的感觉,那些深埋心底的绳索妄图将他重捆绑,镇压他的灵魂封住他的口,将他重新变成提线木偶,可反抗的力量形成屏障,让那些噩梦无法近身,他一直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见司游不说话,女人语气不悦:“怎么,还在因为没见到你爷爷最后一面而生气?我说了,老人情况好坏不定,当时你在参加颁奖典礼,你爷爷也会理解的。”
司游这下按捺不住,转过身去。
女人的面容开始模糊,但很快就清晰——跟司游七分相似的眉眼,不说话时显得矜贵又冷漠,可如此冷淡的神色,仍旧遮掩不住长相的艳丽跟冲击力。
这是我的亲生母亲,司游心想,无数次让我怀疑,我到底做错过什么。
他想起来了,上一世后面浑浑噩噩,其中最意难平的点在于没跟爷爷好好告别,而落在他的亲妈口中,就是逝者已逝,关注当下,脚踏实地,做出成绩。
成绩!成绩!成绩!!司游从小到大被这两个字死死扼住咽喉,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都是跟爷爷在一起,可女人只想看他的成绩,从来不管他情绪的出口。
“下楼吃饭吧。”女人从司游身边走过。
熟悉的冷香,沈苒是个如月亮般高悬的女人。
司游仔细又仔细地体会了一番,但心里就是空空的,甚至都感觉不到跳动。
“下来,还要我请你吗?”
司游睫毛轻颤,想着心平气和吃顿饭吧。
可天不如人意。
刚坐下没多久,从客厅正门乌泱泱进来一堆人,全是沈家那边的,父亲早逝,司游跟司家的关系全在爷爷,后来爷爷也离世,便算彻底断了,相比较这边的冷漠,沈家这些年依附巴结着沈苒,不知多少人赚得盆满钵满。
“哎呀司游,浩浩可是你弟,他想入娱乐圈,你帮个忙不过分吧?”
司游夹了口菜,瞥了眼那个浩浩,身高不够全是肥肉,满脸的痘,眼底下青黑一片,正冲着司游得意地笑。
司游按捺住发痒的掌心,淡淡:“过分,他这个条件就算我赌上影帝的尊严,也混不了娱乐圈。”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沈苒皱眉打量着司游,“就这么一件小事,做不到吗?”
司游:“做不到。”
满厅死寂。
要知道在沈苒长达十几年的控制下,司游早已成了“超人”,对其母的命令绝对遵从,第一次听他这么毫不留情地拒绝。
这些人,羡慕嫉妒着司游的强大聪明,又幸灾乐祸于他跟沈苒病.态的母子关系,想尽办法从里面捞好处,司游想不到自己被压榨了多少次,有时候凌晨一两点,还要被麻烦帮忙处理沈家的破事,甚至于沈苒的亲侄子出车祸,都要司游去擦屁.股。
真窝囊,司游想想便冷笑。
“小苒啊,这我就得说说你了,你对司游啊,到底是太娇惯了。”那位婶婶姿态高傲地坐在椅子上,拿着下眼皮看人。
司游咽下嘴里的食物。
沈苒嗓音彻底冷下来,“我说的你听不见吗?”
“哗啦!”巨响,伴随着四溅的碎片汤汁,还有女人的尖叫,司游把桌子掀了。
他起身活动着脖颈四肢,像是将身上的枷锁断断续续全部抖落。
那位婶婶满脸满头的菜汤菜叶。
“不想发火,安静闭嘴。”司游说完,眼神定定地看向沈苒。
母子二人如出一辙的冷静锐利,旁人想插嘴也不敢。
“妈,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我做的还不够好吗?”司游一字一句。
沈苒挑眉:“骄傲了?”
司游轻笑一声,他们似乎永远不在一个频率上,算了,说这些都没意义,司游只关心一个问题,“妈,我想知道,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您会难过吗?”
沈苒闻言神色变得不耐烦:“谁教你这些无聊的假设?”
“您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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