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栖快步朝声源处走去,起先还是走,渐渐变成了小跑,踢踏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杂物间内回响。
最终停在一扇平平无奇的房门面前。
愈靠近,那扑簌的声响便愈大,在道具加持下几乎到了震耳欲聋的地步。晏栖深吸口气,抬脚跨进去的瞬间,他仿佛破开了一层无形的屏障般,眼前一花,等他能再看清时,杂物间依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他首先看见的是张宽松且大的床铺,上头铺着天鹅绒被,深深浅浅的床幔一直垂到羊绒地毯上,如同半开的蚌壳,只缺了一颗明珠。
晏栖微微一愣,下意识朝床的位置抬脚,才走出几步,他的目光被另一样东西吸引。
——那是一面极宽广的浮雕画。
浮雕延绵数米,画上只有两个身影,稍高些的‘人’背对看画的人,身形笼罩在乳白与淡金交织的光晕中,看不清楚,唯一能看见的只有从他肩胛骨处生出那一对雪白的散发着淡金光辉的双翼,庞大到足以遮天蔽日,让人无法忽视。
而真正让晏栖愣住的是,画上这对翅膀正在颤动。
……它是活的。
翅膀颤动的幅度其实不大,但因体型太过庞大,每一下轻微的扇动都能引起扑簌的让人惊诧的气流声。
视线越过骨节上白如雪的覆羽,晏栖忽然发现了这双翼的展开是有原因的,——羽翼的守护范围最里侧,一对臂弯托起了一位蜷缩着的、纤瘦的青年。
青年只露出小半张脸,眉目如画,似艳丽的腐败的花,又像即将消融的凛冽的雪。
“……”
晏栖看着这张熟悉至极的脸,指尖缓缓摩挲上侧颊,忽然生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画上的青年是他。
晏栖哑口无言,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挪开视线,看向浮点前悬着的一幅纯金的卷轴。卷轴周身散发的光晕如有实质般飘散在空中,随着呼吸被驱散,又再度聚拢。
很显然,这东西非同寻常。
望向它时,晏栖瞳仁极轻地闪烁了一瞬,剧烈的、无法忽视的心跳声在耳边响起,倘若他还保留几分清醒,便会惊奇地发现这心跳声分明来自他的胸膛。
如同受到诅咒的睡美人般,晏栖不受控制抬腿,一步、两步……
他朝卷轴走去。
与此同时,晏栖垂在身侧的左手掌心蓦地亮了下,一张陈旧的黄纸凭空出现在他手心,上头只写了两个潦草急促的字:
快走!!!
——晏栖毫无所觉,径直伸手。
他指尖触碰到卷轴的刹那,轴身骤亮,若有似无的金光剧烈到映亮了小半个房间。
“小栖。”熟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晏栖瞳仁里倒映的金光骤散,猝然惊醒!
……他在做什么?!!
晏栖惊慌失措地转身,恰对上一双漆黑的瞳眸,阴翳、沉冷,如同不见底的深渊,眼睛的主人死死地、一瞬不瞬地
盯着他。
晏栖在极致的进恐慌中生出股错觉,好像此刻盯着他的不是人偶师,而是致命的毒蛇。
室内一片死寂,人偶师冰冷的目光顺着他的脸部肌肤一寸寸扫过。
晏栖被看得头皮发麻,只觉得被扫视的肌肤像沾了蚀骨之毒般,他甚至能听见滋滋的腐蚀声。
面前的npc生气了。
晏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一点,可他实在太害怕了,身子做不出一点反应,浑身上下只有瞳孔还保留着基础的活动。
费林目光从他的脸下滑,定格在他攥死的手背上,薄唇微张。
“……你在做什么?”
“你手里拿着什么?”
晏栖木愣愣地随着他的话低头去看,这才发现那张卷轴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握在了手心,恐惧到极致所诞生的窒息感在此时争先恐后涌了上来。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闯进他视野。
态度是他熟悉的温柔与不容忽视。
掌心蓦地一空,晏栖的心也跟着空了。
费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他不是出门了吗?他该怎么解释,他会不会……死在这里?
费林修长的指节弯曲,慢条斯理地敲了敲轴身,晦暗不明的神色甚至带上了几分漫不经心,唯独周身散发的冷意清楚表明着他的怒意。
人偶师问了问题,却并不想得到答案,只因那答案是他一手给出去的。
他的小人偶在卷轴被抽走后一直低垂着头,妄想用这样的方法逃避,模样看上去可怜又无辜。
“小栖。”费林淡淡唤道。
晏栖小腿肚条件反射哆嗦了下,听见费林问:“你为什么不能乖一些?”晏栖僵着脖颈抬头,惨白的唇哆嗦半晌。
费林又一次猜到了他的小人偶想说什么,于是轻笑着开口。
“小栖想问,我不是走了吗?”
“你想我走,那我便走。”他顿了顿,笑意减缓,“可我没说过什么时候回来。”
晏栖脸色惨白,肩膀不受控地轻颤,双手死死攥住衣角,费林淡然到近乎冷漠的情绪明明白白表露出——这是个针对他设下的圈套。
而他也不出所料,一脚踏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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