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面料卡让丁昭选择,几十种颜色面料看得丁昭眼花缭乱,迟迟拿不定主意。杨师傅嫌弃他动作慢,干脆收掉卡片,说你年轻,皮肤白,基本穿哪个颜色都可以,不过一张脸长得太嫩,还是要沉稳点的颜色压一压,既不能太轻浮,也不好太老气。
老头子自言自语,随后跑进里间,出来时手里拿了一套西装样衣,“试试这个。”
丁昭刚穿上,杨师傅立即扒下来,“不对不对。”
老头子几进几出,丁昭换上换下,试到第七件,杨师傅终于舒展眉头:“对了呀!”
英式剪裁,三粒扣双开叉,颜色咖中带灰,粉笔纹干净利落。丁昭很少用漂亮形容一件衣服,但这套是真的漂亮,穿上即见分晓。
镜中人身型高挑,细腰窄胯,不过一套样衣,竟能做到如此贴合。程诺文从背后看丁昭,原本等得有点无聊,直到这件上身,终于吸引到他。从肩膀到腰际,他视线逐渐下移,检视丁昭以往被宽松衣服隐藏的每个部位。
“怎么样?”杨师傅回过头,得意地对程诺文说:“还是我眼光好吧!”
嗯。程诺文移开目光,简单应一声。
丁昭也满意,左看右看,感叹服装的力量。
多动症啊你!杨师傅骂,站好!量尺寸!
丁昭乖乖听从,老头拉长皮尺给他量体,一边的程诺文打个手势,示意自己先出去抽支烟。
杨师傅嘴巴坏,做事却很负责,知道丁昭是门外汉,板着一张脸和他讲解定制与半定制的区别,说半定制相当于在码衣上改刀,做起来比全定制快多了,但换成一般客人,他至少也要让别人等上两周。
只有程诺文,小赤佬最会压榨自己,两天就要,呵呵。杨师傅将量好的数据记在本子上,往前翻几页,哟一声:“你是只长脚,之前来的小伙子比你矮半个头呢。”
“之前?”
“好两年前的事情了,小程也带过一个男孩子来我这里做西装的。”
“谁啊?”丁昭好奇问。
杨师傅态度突变:“你对你老板的私生活很感兴趣嘛。”
“没有没有。”不是很,只是有点,一点点而已。毕竟程诺文现在也算他半个老师,他的好奇是尊师重道。
杨师傅没再多说,等程诺文回来,老头子已在样衣上用别针固定好修改的位置,钻进里间去找其他东西。
挺胸抬头的站姿太累,裁缝一走,丁昭立即放松身体,身上西装放气似的往里瘪。
背后一疼,是谁一巴掌用力打上去。
“穿西装绝对不能驼背,否则像什么样子。”
丁昭被打得踉跄,程诺文站在他身后,表情严厉:“西装是活的,会跟着人变。你一垮,再笔挺的衣服穿上也变成垃圾了。”
透过镜子,不穿三件套的程诺文依旧气质凌厉。也是,无论干什么,他永远不会弯腰曲背。
再看自己,体态着实扣分。丁昭有些自惭形秽,低下头看鞋尖。
程诺文又一掌打到他背上,“站直。”
丁昭羡慕程诺文身上的那股劲儿,偷偷学过,可惜难以复刻,小脾气上来,他和程诺文犟:“我也想啊,但我和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我是人,你不是?”
“……不同的,像你不管做什么,都很简单很轻松,轻而易举就能成功,不会理解我这种,”丁昭闷声说,“普通人。”
程诺文眼睛一眯,像听到笑话:“我不知道你怎么定义轻松和成功,但有件事我可以肯定告诉你,没有人生来就是这样,我付出过多少努力,你看不到而已。”
话讲得很直白,甚至坦诚,让丁昭惊讶之余感到些许惭愧。程诺文的忙,他其实最有发言权。同住之后才知道程诺文除了上班加班,在家的私人时间也是工作优先。周末丁昭休息,程诺文不休,遛狗时都要抽空处理邮件。
能坐稳ad这个位子,程诺文的辛苦远超他想象。丁昭耷拉脑袋,做出认错姿势,是自己想当然了。
“我不该那么说,对不起。”
见他低头不再犟,程诺文神色缓和,“也不是没有速成的办法。”
小猫钓鱼,丁昭立刻问:“真的?”
“你想学?”
“不可以吗?”
程诺文没答,绕过丁昭,站到他面前。
“下巴抬高,胸挺起来。”
他替丁昭扣上前襟的扣子,一颗一颗扣。
“气势是最重要的东西,”程诺文抚平丁昭衣领上的细小折痕,“fake it till you make it,成功从假装开始,如果你没有自信,就假装你有,直到学会表现为止。”
自信这种东西,有时候很虚,像奢侈品,你说不清它到底好在哪里,却能给人一种强大的心理暗示,让你潜移默化间被其驯服。
但假装来的自信多久才能真正变成自己的东西?丁昭不明白,问老师,对方想了想:“现在开始学,二十年吧。”
别逗他了。丁昭身体松懈下来,程诺文发现他偷懒,手掌张开,贴住丁昭后背,透过衣服传递来热量。
“一分钟都坚持不了?”程诺文手上使劲,逼他挺直,“你耐力也太差了。”
丁昭想反驳两句,一抬头,程诺文近在咫尺。两人面对面,相距不过十几厘米,呼吸彼此呼吸。
意识到这点,丁昭想后退,背上却似火烧,程诺文的手还放在那里,没动,紧紧贴着,烫得他从尾椎升起一股莫名的刺痒。
程诺文是在训练他的耐力,还是成心制造这种奇怪氛围,丁昭不得而知。陷在这个以教学为名的囹圄之中,他唯有展开肩膀,站得笔直,才能给自己和程诺文留出合理的余地。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