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李钦载值得拥有。
随着新大陆的发现,文武官员都很清楚它对大唐具有怎样重大的意义,新物产新粮种陆续来到大唐,盖世之功比开疆拓土更伟大。
爵封国公,应有之义。
至此,李家一门双公实至名归,权势声望达到人臣巅峰,家族圣眷之隆,古今无出其右者。
而就在李钦载权势声望达到巅峰时,他却做出一个令世人意外的决定。
他带着妻儿离开长安城,回到了久违的甘井庄,从此隐居乡野,不问朝政,除非天子有重大事宜相召,李钦载轻易不肯离开庄子。
…………
本是世间闲散客,红尘炼心,入世出世,渡人渡己渡众生,终究还是回归了恬静超然。
春去秋来,山中不知岁月。
渭河边不知何时搭了一座简易的帐篷,晚秋萧瑟,正是水涸鱼肥好时节。
李钦载手执一根精致昂贵的钓竿,面无表情地盯着河面,看似和谐美好的画面,可谁都没发现他的眼神里已满是怒火。
大半天时间过去,身边的鱼篓里空空荡荡,硕大的鱼篓咧开大口,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
他的身侧还有一个漆器木盒,里面一排排的精巧小抽屉,整齐地排满了各种型号的鱼钩,鱼线,浮标,和鱼饵。
所谓“差生文具多”,李钦载也是如此。
这么齐全的钓鱼工具,适合各种水情各种鱼类,可特么的偏偏就是钓不到鱼,一条都钓不到。
这些年朝堂蹚水,红尘打滚,哪怕是在战场上生死徘徊,换来的修身养性功夫,此刻全都化为泡影。
老子特么不玩了!
许久后,李钦载愤然起身,狠狠地崴断钓竿,用仅剩的半截钓竿狠狠地戳着渭河水面,一下又一下。
“来人,弄点炸药来,点着了扔河里,给我炸死它们!”李钦载嘶声大吼。
老子堂堂国公,放个屁天下人都得安安静静听响儿,你们竟敢不上钩,给脸不要脸!
身后侍立的冯肃等部曲都愣了,然后不知所措地望向陪伴李钦载钓鱼的崔婕和金乡。
今日难得有闲暇,两位夫人都来陪夫君钓鱼散心,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话说,这些年夫君钓鱼的本事好像一点儿都没长进呀……
脾气倒是见长。
不着痕迹地朝后挥了挥手,崔婕示意冯肃莫当真,然后挽住李钦载的胳膊,嫣然笑道:“夫君消消气儿,钓鱼本是修身养性的爱好,倒被夫君生生营造出杀伐之气,河里的鱼儿也通灵,被夫君的杀气所慑,哪里还敢咬钩。”
一旁的金乡也点头道:“没错,鸬野赞良和金达妍正好都怀了身孕,夫君既然钓不上就别钓了,也算是给未出生的娃儿放生积德了吧。”
李钦载不想迷信,但事关自己的亲生孩子,倒也不敢坚持自己是唯物主义战士,自己若真不信邪,万一俩婆娘给自己下了两只蛋……
“今就饶它们一命,明日再战!”李钦载恶狠狠地盯着河面道。
从怀里掏出一张软绵绵的薄纸,又拈出一搓切得稀碎的烟草,将烟草卷进纸里,舌头一舔封口,随手点燃,塞进嘴里深吸一口。
美滴很。
新大陆带来的意外惊喜,果然很惊喜,此物竟销魂。
见李钦载点了烟,崔婕和金乡同时嫌弃地身子往后一仰。
“夫君说新大陆都是好东西,妾身觉得夫君没说错,唯独此物……夫君,这烟熏火燎的有何好处?满嘴的烟味儿,妾身闻着都难受。”
金乡也附和点头。
李钦载嘁了一声:“妇道人家懂啥,此物若普及,朝廷收的税足够养活一个国家的全部军队。”
说起军队,崔婕露出焦虑之色,低声道:“夫君,听说明年开春后,天子打算西征吐蕃,夫君要领兵出征么?”
李钦载摇头:“此战毫无悬念,吐蕃必灭,我不必领兵,朝中自有良将。”
崔婕和金乡同时松了口气,二女互视,皆露出释然之色。
李钦载揉了揉脸,叹道:“我特么现在最操心的,就是学堂那几个不争气的货……”
去年初,李素节被李治任为熊津都督府都督,主理海东半岛军政事,由薛仁贵辅佐,半岛驻军两万。
李素节算是李钦载门下第一个走出学堂的弟子,但只是“走出”,没有出师。
至于契苾贞,上官琨儿这几个货……
提起他们李钦载就头疼。
本以为送走一个算一个,自己也能轻松几分,结果几位朝中重臣又死皮赖脸送来各自族中子弟,其中甚至包括刘仁轨那老货的孙子。
李钦载不想答应,可这该死的人情世故……
于是,甘井庄野鸡学堂不得不继续开下去,李钦载也不得不继续当他的教书先生。
幸好如今的他有帮手,若论门下所有弟子的水平,唯有宣城公主完全继承了他的衣钵,现在学堂授课基本都是由宣城代劳。
宣城和义阳两位公主如今已二十岁出头了,本该嫁人的年纪,两位公主却死活不愿出嫁,李治劝过几次,奈何二女以死相逼。
皇室公主不嫁人多不像话,但偏偏她们的身份特殊,李钦载也含蓄地跟李治说过,两位公主已继承了衣钵,是门下弟子中最有天赋者,未来的大唐需要理工人才,不可拘泥于男女。
既然两位公主不想嫁人,不如顺其自然,让她们在算学格物上用功,将来学有所成,学以致用,对大唐的意义比联姻更重大。
李治思虑之后,终究还是听了劝,两眼一闭,由她二人去造作。
其实李钦载也不想劝,他也想不通为何她俩就是不愿嫁人,但二女跪在他面前哀哀求情,终究是师徒一场,李钦载只好舍了老脸帮了这个忙。
只是求情之后,看着二女望向他的眼神,李钦载总觉得后背发凉。
眼神太怪了,再加上自己天生的招公主体质,所以……自己当年不小心收了两位冲师逆徒?
宝友,这可不兴盘啊!
不知不觉天色已黄昏,看看身旁的空鱼篓,李钦载一阵堵心。
真好,又是蹉跎光阴的一天,啥都没干成。
远处传来脚步声,荞儿朝他飞奔而来,后面还跟着五岁的弘壁,弘壁奋力迈着小短腿,跟在荞儿后面跑得屁颠屁颠儿的。
“爹,天色不早,该回家吃饭了。”荞儿远远地唤道。
李钦载含笑应了。
扫视四周,妻子儿女皆在身边,一齐过着岁月静好的生活。
我们终将老去,儿女终将长大。
爱恨痴怨,活得坦荡清楚,不负一场人生。
一左一右牵起崔婕和金乡的手,顺便轻轻在弘壁的屁股上踹了一脚。
“走,回家吃饭。”
残阳如血,踏尽余晖,一家人的身影被夕阳的光影拖曳得老长,影子仿佛已融为一体,此生不可分割。
部曲们纷纷跟上,夕阳下的归家路途里,传来李钦载的声音。
“夫人们,庄子里过得无聊的话,明年开春咱们不妨乘海船一行?我还没亲眼看过新大陆呢。”
“对了,今晚吃火锅,辣出猪叫声的那种火锅。”
(全书完结撒花)
感谢新老朋友两年追读,老贼鞠躬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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