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开妻子的衣领,望向她衣衫下的肌肤。
沈顷呼吸声轻微,拂在郦酥衣耳畔,将她的耳根子染得潮红。
他不敢再往下看。
不敢再往下去探究,妻子浑身究竟有多少红痕,究竟有多少他昨日走火入魔时、留下那令人不齿的印记。
若单单是吻.痕也就罢了。
可除去吻.痕之外,他甚至还看见妻子脖颈处的红手印。
他昨日当真是醉了吗?他当真是掐着妻子的脖子、如此欺负她了吗?
只见少女一袭素衫,领口微低着。黄昏的风簌簌然吹进屋,珠帘叮叮当当地,激荡起一层白纱似的水雾。
看着妻子那双怯生生的眼,只一瞬间,沈顷的心底里翻涌上万千情绪。
羞愧,愤恨。
还有……
对妻子的歉意与自责。
他不知应当如何开口,去安抚自己的妻子,去弥补昨夜的罪过。
“对不起。”
这是今天夜里的第三句了。
郦酥衣靠在他的肩头,委屈地吸了吸鼻子,没吭声。
沈顷解下身上的氅衣,温柔地披在她肩上,继而又朝外唤了一声。不一会儿,便有侍从叩响了这扇门。
他朝外道:“放在门外,不必进来。”
片刻后,男人拿着一个银灰色的小盒子,重新回到床边。
“这药膏是从宫中拿的,先前我已经试过了,此物活血化瘀最快,镇痛的效用也不错。”
正说着,他将瓶子塞进郦酥衣的小手里,背过身去,“夫人涂完告诉我。”
郦酥衣攥着瓶子,轻轻应了句:“好。”
膏体是乳白色的,涂抹在身上冰冰凉凉,还带了一道极淡的花香。
“可否要我帮你?”
似乎见她困难,男人背对着她,温声问道。
沈顷用右手食指剜了块盒中的膏体,而后低垂下浓密的眼睫,轻轻掀开她的领口。
他低下头仔细地涂抹少女身上的伤处,郦酥衣也低下眼,小心翼翼地看他。
今日的沈顷,与昨天晚上简直是两个人。
他温和稳重,手指只涂抹着她的伤处,没有半分僭越。
日头彻底西沉,只在天际露出一个小小的圆边,金粉色的霞光躲入云层里,用不了一刻钟,月亮便会跳出来。
她打量着沈顷,凝望着他柔和温顺的眉眼。
从前,郦酥衣以为,漂亮这个词只是用来形容女子。可今日这般近距离地打量他,她这才惊觉,这世上当真有男人竟生得比女子还要精致漂亮。
沈顷长眉入鬓,身如宝树。那食指微凉,一寸寸抚过她的领口。
“还有哪里?”
“脚。”
他像是没有听清:“什么?”
“脚……脚踝。”
昨天夜里她想逃,终于寻得了个间隙,慌慌张张地缩至床脚。
可沈顷却不放过她。
郦酥衣两眼汪汪,眼睁睁看着男人的大手紧紧包裹住她纤细的脚踝。他的手极紧,极有力,将她整个人连同身前的被褥,恶狠狠地自床角边拖拽了过来。
待反应过来后,沈顷的手指顿了顿,“好。”
他低下头,褪去郦酥衣的鞋袜。
下一刻,那凉意便在她的脚踝处轻轻蔓延开来。
起初是凉的。
他的手指剜了块药膏,于她脚踝处轻轻打磨。不一会儿,便摩挲处一道热意。郦酥衣小心翼翼地抬眼望去,正见男人低垂着一双浓睫,认真替她上着药。
那热意漫上耳根子,郦酥衣的脸颊烫了一烫。
她咬了咬下唇,哼出声:“痒。”
小姑娘的脚指头向上翘了翘。
素白的雪肤上,是湿淋淋的药膏。沈顷的指腹换了个方向打圈,力道稍微加重了一些。
“这样呢?”
她点头:“好些了。”
昨天夜里,他的手指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现下瞧着沈顷这般,郦酥衣忽然有一种错觉——昨夜那一场鏖战,似乎只是她一个人的幻觉。沈顷一直都是沈顷,是众人眼里那个端庄稳重、温润有礼的沈家二公子。
上完了药,沈顷取来一方素帕,将手指上的膏液擦拭干净。
昏昏之色笼罩下来,恰恰遮住了他耳垂处的一点红晕。
他垂下眼帘,不动声色地将药膏收好,试图去驱散内心深处泛起的那一层波澜。
郦酥衣穿好了鞋袜,乖巧地坐在床边。
沈顷掩去面上的不自然之色,咳嗽了声:“我还有些事,恐怕今夜不能陪着你。”
其实也没有多重要的事。
只是他能感觉出来,他的新婚妻子,仍然有些惧怕他。
他应当离去的。
看着沈顷离去的背影,郦酥衣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拢了拢衣裳,唤来下人收拾浴桶。
谁想,这一回进来的不是玉霜,而是与她看不对眼的秋芷。
从前在郦家,所有人都不待见她与母亲,身边的婢子更是走的走,散的散。直到郦酥衣将要嫁入镇国公府了,庶母这才匆匆往她屋中调了名丫鬟。
这秋芷原本就是庶妹的人,从前在郦府就喜欢仗着庶妹欺压她,今日在外头见着世子爷在入夜前离去,还以为是屋里那位新夫人触怒了他,便巴巴地走进来看郦酥衣笑话。
一进屋,便看见屏风后的水渍。
以及床榻之前,正坐着的、衣衫不整的女人。
秋芷冷笑了声:“还以为有多大本事呢,你这处心积虑地嫁入了国公府,还不是连世子爷的人都留不住。倒还不如让我们二小姐嫁过来,到时候我们小姐得了沈世子的心,整个郦府也跟着沾光——”
不等她说完,只听“咣当”一声,房门忽然被人从外推了开。
二人抬头望去。
沈顷一袭雪氅,长身鹤立于门口,他逆着昏黄的云霞,腰际的玉坠子闪着泠泠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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