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詹姆斯·林德。”催眠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张了张嘴,想出口反驳。
“你就是詹姆斯·林德。”神父在他耳畔又重复了一遍。
“詹姆斯·林德是谁?”
“詹姆斯·林德是你。”神父继续在他耳边重复。
他的头无力地垂在肩上,眼前是一片黑暗,身体置于微凉的水中,渐渐地,他的心情平静下来。
“我是詹姆斯·林德。”他说。
神父终于松开蒙住他双眼的手。
他低下头,望向水面。
这次他终于从水面的倒影中看见了自己的脸。
“这是怎么回事?”他忍不住问,满心疑惑。
“你刚才发病了。”
“发病?”
“你出现了幻觉。”
幻觉吗?他想起了超过半小时就会变质的食物,难道那也是他自己的幻觉?他真的生病了吗?
“我生病了吗?”他问神父。
神父没回答,而是将手伸进水里,搅乱平静的水面。
水面又变得破碎,让他看不清自己的脸了。
“把你的手拿出来!”他喊道。看不见自己的倒影后,不知为何他心底一阵烦躁。
神父没照他说的做,手继续留在水中。他能感觉神父的手指触碰到他裸露在水中的肌肤。肌肤接触的实体感让他控制住自己郁闷的心情。
“把手拿出来。”他又催促说。
“别去看,别去相信。”神父将湿淋淋的手拿出水面,“眼睛会欺骗你,言语也会。别相信自己的眼睛,也别相信自己说的话。”
他看着水珠顺着神父白皙修长的手指往下滴落,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稍稍平复下来的心情再度变得莫名烦躁。
他伸出带镣铐的双手,并拢,接住从手指上滑落的水珠。
神父微微睁大双眼,仿佛受惊一般将手收了回去。
他瞥见神父的白衣暗了一块,“衣服湿了。”他提醒说。刚才神父手上的水全甩到衣服上了。
神父皱起眉,这次脸上又闪现一丝慌乱。他转过身,拉上窗帘,又走到衣柜前准备换衣服。
“把头转过去。”换衣服之前,神父提醒说。
他犹豫了几秒,侧头去看被遮住的窗户。过了几分钟,神父走了过来,他又转回头。
神父注意到他的耳垂红得滴血。
“你可以起来了。”神父说,递给他一条毛巾。
擦拭好身体,穿好衣服,他抬起眼睛凝视神父。
“我送你回房间。”神父说。
两人在走廊上并肩行走。
他一边走一边打量疯人院的其他房间。这里的房间都非常相似,石头盖成的墙壁厚实而坚硬,沉重的铁门则将病人跟外界永远间隔开。
“我是因为喜欢男人才会被关进来?”路上,他问神父。
“如果我回答这个问题,你会相信我给出的答案吗?”神父微笑着直视他的双眼。
他摇了摇头,“不。”
“那就没有回答的必要。”神父拿钥匙打开他房间的铁门,“进去吧。”
“那我怎么能知道我是谁?”他站在门口,望着房间内部发呆。
这是囚笼一样的地方,他不想被永远囚禁在这里。
“你会回忆起来的。”神父推了他后背一把,然后关上了铁门。
他转身抓住铁门,隔着上层的栏杆看神父,“如果我想不起来怎么办?”
“那你就要被一直关在这里。”
“不行!我不要这样!”
“没事的。”神父隔着栏杆朝他笑了笑,“因为我也会在这里永远陪着你。”
看着神父的背影逐渐远去,他的心里也仿佛缺了一块,失落落的。
回到床边坐下,过了不久,五点到了,吃完饭,他一如既往坐在床边。
等餐盘被收走,巡逻的人也离开,他从床底下悄悄拿出自己的笔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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