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游廊,太微宫还是从前的样子,褪色的红,斑驳的漆,石缝里的草……
每一处看起来都荒凉。
她站着看了会儿,笑起来:“挺好的。”
小内官原本以为她会生气,毕竟仓促间整理出来的,都来不及翻修。
他不知道赵幼澄就喜欢这半旧不新的太微宫,没有人闯进过这里,仿佛还留着母妃的痕迹。
堂屋的日光正好,姑苏城的东西都搬来了,东厢房做了书房。
冬青说:“还是和姑苏的书房一样,奴已经整理好了。”
这天开始她就住在太微宫了,赵诚要回宫继续去读书了。
太医署的人也住在太微宫照料她。
这几日她圈在永嘉寺养病,但是上京城都知道她回来了。
上京城里那么多打听消息的人,都只知道小郡主从姑苏回来了,因为伤心,在永嘉寺给文敬太子上香,并住在太微宫了。
无不赞她一声孝顺。知道她养病的人很少。陛下那里是不肯漏出一点消息。连宗室中的老王爷们打听她,陛下都推脱不肯说实话。
延嘉殿的气氛倒是不低落,周太后因为头疼的毛病犯了,静义公主领着傅嘉宜坐在一边侍疾。
傅嘉宜对上京城十分好奇,对宫中的生活更是好奇。那日进宫和太后见礼后,便被太后娘娘留在宫中了。
她心中的雀跃无人能说,无人可以分享。她见识的无上的权力、尊贵和荣耀都让她震惊。
周太后头上戴着抹额,面色有些憔悴,温和说:“阿鲤年纪小,难免性情骄纵。嘉宜性情就十分乖巧,像你小时候。”
此刻,周太后也认了这个结果,孙女被留在宫外养病。甚至都没有给她这个祖母捎来只言片语。她心里是在埋冤她这个皇祖母吗?
静义公主丝毫不敢大意,傅嘉宜却十分会卖乖立刻答:“母亲总说我没有规矩……”
“嘉宜不可放肆!”,静义公主有些恼了。
周太后笑起来,温和道:“阿贞不必太苛责她,我年轻的时候也觉得孩子们吵闹令人心烦,如今上了年纪,很喜爱孩子们的热闹。可惜……”
静义公主知道她说的意思,可惜她膝下的儿女全都没了,文敬太子和长姐泰昌长公主都没了。
但静义公主丝毫不敢大意,太后娘娘的慈母心肠,她不太敢相信。
这一招却对傅嘉宜十分管用,她正是青春年少正义心泛滥的年纪,最是见不得有长辈这样示弱,更见不得长辈这样伤心。
立刻化身成开心果一般:“我祖母也说她最喜欢儿孙绕膝,我最舍不得祖母了。”
周太后笑得慈祥,“那我留你在宫中,岂不是让你祖母难过。”
傅嘉宜听得心花怒放,满口道:“怎么会,我进宫也是尽孝,在祖母身边也是尽孝,临走前祖母还嘱咐我,要将姑苏城的美景告诉外祖母。外祖母身体康健了,我才会开心。”
她嘴甜的时候,是真的会哄人。
周太后听得十分开心,静义公主却心里一点都不轻松。
正笑闹着,听到外面内官报:“忠义侯到了。”
傅嘉宜就坐在母亲和太后中间,听到门外的声音一回头,只见门外进来的男子犹如玉面郎君,比她见过的在姑苏城的所有的郎君都好看。
她一时间看呆了,想不到形容的词,忽想起曾在赵幼澄的书房中看到一句诗: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周太后笑着问:“你今日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忠义候是她大弟,周聿昭是她大弟的幼子,周家一门两侯爷,是京中的佳话。
她的大弟加封忠义侯,幼弟加封忠勇候,这是先帝朝,周家的荣耀。先帝大概是觉得周家太甚,替太子择了李家女儿,李家陇西出身,但并无根基,太子妃更是性情温顺。
不想太子过世后,李家老爷子也跟着去世,子孙举家归乡。朝中都知道知道李家被周家压着,不可能出头。
周家这些年因为太后大弟过世,大侄子也过世,长房儿孙凋零,小儿子继承忠义侯,一门双侯是周家的,周太后不会允许周家式微。
所以这一辈,长房的忠义侯和忠勇候其实是叔侄。
周聿昭年少就继承了爵位,确实是上京城独一无二的尊贵身份。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他的婚事,再加上生的容貌出众,学识过人,要不然赵幼澄当年也不能这么满意。
傅嘉宜可不知道这些,她知道这是外祖母的侄孙,这么一算和她也算连着亲的表兄,再一听他已经是侯爷,更是心花怒放,心中犹如万人敲鼓,躁动不安。
周聿昭应了太后的话,恭敬给静义公主行礼,傅嘉宜羞羞答答起身问了声:“见过侯爷。”
周聿昭温和的笑起来:“不必这样叫我,我们算起来还是小表亲,我唤你一声表妹也是可的。”
傅嘉宜听着他的声音,只觉脸上发烫,低头不敢看他。
周太后见孩子们和睦,笑着说:“怎么不算,你姑姑这么多年在姑苏,你还没见过。”
静义公主一时间拿不出像样的礼物,周太后见她面上尴尬,继续说:“你姑姑的小子怀龄和你一般大,他比你大,你要叫一声表兄,而且他学问可是顶好,比你好不知多少,江南的才子名声胜过你许多。你等会儿去找你表兄,虚心求教。今天的晚膳就留在宫中,我这几日拖累的你姑姑都不得安宁。”
人老成精,总能几句话将场面圆的体体面面。
更是将静义公主摘的干干净净。
静义公主惶恐:“母亲言重,侍奉母亲是儿臣该做的。”
是该做,而不是愿意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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