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岘还是被她说得心慌。
时辰已到, 雷鼓声想起,裴岘伸手替她紧了紧披风,催说:“回去吧。”
赵幼澄那一刻眼泪突然止不住,她第一次送别亲人,父王母妃出事的时候, 因为她太年幼, 宫中不许她去看。
这是她送别自己的丈夫, 她突然觉得自己太软弱,伸手擦了泪,坚毅说:“师叔当初答应我,会照顾我一辈子,师叔说话算数吗?”
裴岘深深看着她:“自然算话。那你在家等我。”
直到他策马远去,她依旧远远瞭望。
赵诚听说姐姐去送裴大人,只是静静听着,然后面无表情和吴顺说:“护送阿姐去西郊别院,和她说端午前,我去接她。到时候让她一起和我住东宫。”
赵诚已经完全适应了太子的生活,尽管他现在的时间已经排的满满的,甚至抽不出两个时辰出去。
等午膳时间,他陪着陛下用午膳,赵晖问:“太子觉得用兵怎么用?”
赵诚看着墙上挂的舆图,想了片刻才说:“儿臣以为,大战,战得未必是兵力,后勤粮草,各军的配合,战术迂回。后勤是重中之重。”
赵晖见他认真思考了,就说:“放心吧,这次负责粮草的是皇叔,皇叔暂且总管户部,高崎在巡抚山西,负责储备后勤。北方沿线是该清理一次了。”
赵诚听着陛下说着北方,目光却盯着南方。
裴岘走后,赵幼澄仿佛一瞬间销声匿迹了,只是和赵诚通了书信,然后带着人出城去了西郊别院。
五月端午前夕,京中勋贵子弟们在城外饮马河举行龙舟赛。
赵晖因为入夏,身体有些苦夏,他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明鹤如今就像是他的影子一般跟在他身边,他已经猜到了自己的下场。
陛下若是驾崩,就看太子到时候愿不愿意留他的命了。
赵诚代陛下去饮马河为龙舟赛喝彩,他让吴顺给赵幼澄送信,结果赵幼澄拒绝了回来,只说是山中凉爽,不想回城。
等他隔日带着吴顺策马去了西郊别院,才知道阿姐有了身孕。
赵幼澄瘫坐在凉席上,披散着头发,一边看书,一边和冬青说:“我不想吃这些,你不要和章嬷嬷说。”
赵诚本就是突然而来,站在门外看着姐姐护着肚子,他轻声问:“阿姐,怎么不和我说?”
赵幼澄被他吓了一跳,问:“你怎么来了?”
赵诚吓得赶紧上前抚着她,有些激动问:“我要当舅舅了吗?”
赵幼澄点头:“是。”
赵诚有些欣喜:“好,等他出生了,我就送他一座王府……”
赵幼澄听着他孩子气的话,笑说:“他成年前都和我住在一起,哪需要什么王府。”
赵诚原本有很多话想和姐姐说,可等看到姐姐有了身孕,就什么也舍不得说了。生怕姐姐操劳。
只管和冬青询问:“姐姐平日里饮食如何?”
冬青告状:“殿下有些轻减,要不然也不会躲着章嬷嬷。”
赵幼澄无奈看着两人,起身赤着脚去书桌那边,赵诚甚至低头替她提着鞋,追过去,放在她脚边……
吴顺看的心里惊讶,这位殿下可从来没有这样伺候过说,就是陛下身边,也是顶多布菜而已,谁能想到,堂堂太子,跟在婉淳公主身后,提着鞋追着姐姐伺候。
赵诚等姐姐穿好鞋,才问:“裴大人知道吗?”
赵幼澄摇头。
赵诚眼可见的开心了,仿佛他比裴岘早知道,就值得开心。
他这才说:“我原本想请阿姐回宫陪我住,但宫中闷热,阿姐还是就在这里安养吧,我让人每日过来看一看,缺什么只管和我说。”
赵幼澄见他和大人一样,心里叹息。
“我什么都不缺,太微宫的人都这儿,你姐夫的亲兵都留下了,我这里和西苑一样安全。”
赵诚哪里肯听,立刻说:“东宫的禁军我调一队人马守在这里,别让过路的人惊扰了你。”
章嬷嬷听到太子来了,这才匆匆赶来,见了赵诚就跪下行礼。
赵诚这会儿也没心情寒暄了,只管说:“阿姐苦夏,现在有了身孕,章嬷嬷多费心些。”
章嬷嬷哄着说:“殿下放心,老奴一定守着殿下。”
赵诚的时间不多,匆匆一趟就回宫去了。
七月初辽东建奴叩关,七月十五,草原喀尔喀部大同府过境,西北肃王爷北上被儿墩图部铁骑截杀,西北军骑兵战死三千,其余步兵溃逃四散,
裴岘率军北上,血战于威海卫,并向北停进三百公里,直达西河套。
等裴岘战到西河套,已经是九月底。
入秋后第一场秋雨,陛下的状况急转直下,连着咳血几日,就不能起身了。
康亲王在京中寸步不离,他要确保中枢中有人给在外的将后勤补给到位。
可惜至今江南的夏税都没有到位,漕运上只说,淮河泛滥,漕运不通。
赵沧知道这是顺亲王的借口,他是借故为难陛下,为难太子,为难裴岘和赵善易等在外的将士,但他不能撕破脸,陛下没有开口之前,他不能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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