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红红的,分不清是因喝了酒还是天气太冷,她没有见过雪,蜻蜓点水的「见过」也不足以使人感受什么,直到和季云衿走在这样光亮的雪夜里,她忽然觉得这一天很开心,像她第一次从家里跑出来落脚昆明。然后她说起昆明,她说自己某年从某地逃出来。
季云衿重复一遍,雪地里有些回音,她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楚红也重复点头,说「逃出来」。这种夸张的形容使季云衿无措,就像发现身边女朋友是越狱的囚犯,她想起来她说过的结婚、离婚,淡淡地恍然:“因为家里不让你离婚?”她想到这件事就觉得荒诞,甚至一度闪过念头,觉得楚红所谓的「离婚」是在故意骗她。
楚红点头又摇头,看着前方刺眼的红色尾灯,她们似乎在跟着市政清理路面的车子行走,粉蛾追光。“逃出来是临时起意。”楚红转过街角,走到无人的另一条路上去,地上的雪还没来得及被清理,但已被往来行人践踏,不再蓬松,在夜晚零下二十度的气温里完全凝结成冰,每走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季云衿下意识抓住她的手,她们没一个人记得戴手套,冰冷麻木的手指触碰握紧,谁也不敢松手。
她说当时本来已经认命。季云衿紧张于脚下,对她的语焉不详无法回应,专心等待着下文,又怕她们两个手拉得太紧,一个人跌倒会带累另一个人,只好松开手,站定在原地喘息,见楚红不说话,她问什么事情认命?
就是那些事情,你写小说看电影不都知道?楚红从口袋掏出香烟:“站一会儿就冻僵了,还是走走。”
季云衿看着面前无尽冰封的街道,说往回走吧,明天要早起。楚红笑了笑,跟着她往回走。
在快到酒店的时候她喝完那瓶烧酒,烟也抽掉半包,听见季云衿问她孩子的事情。“打掉了。”楚红语调很平淡:“你看见这条疤,就是打胎时候留下的。”她夹着香烟的手指向自己的小腹。
季云衿神情复杂,沉默到酒店楼下,向楚红说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知道人流什么过程,不是刨腹产,用不着开刀。她想楚红是喝醉了。
楚红一直笑着,走进电梯,整个人的重量都挂在她身上,冻得发红的双手伸进季云衿的衣领,激得她打了个寒颤,那双手又从衣领伸出来,解开季云衿羽绒服的拉链,紧紧抱着她。季云衿当她醉鬼,进了房间迅速将楚红按到床上命令她睡觉。楚红却有些谈天的兴趣,不止一些,她脱掉自己的衣服,给季云衿看那条丑陋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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