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锦下了车,回头冲她扯起一个笑,挥了挥手,才慢吞吞朝里面走去。
有正在花园里修剪花枝的工人看到他回来,立刻转过头去当没看到。
像这样的无视,花重锦已经习以为常——比这更恶毒的事他都习惯了,不过是无视而已,他甚至可以将这当做是一种善意。
花重锦走路慢,从大门走到房门要三分钟。走到一半,就看到一楼落地窗旁,他的“母亲”正站在那里,眼神淡漠地看着自己。
视线相交后,花重锦冲司茹云点了点头,当做打招呼。
司茹云也点了下头,意思是“知道了”。
本以为司茹云一个人站在窗边,是因为花盛昌不在家。然而花重锦一进门,就被一道粗犷的男声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坐谁的车回来的?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快要结婚的人?竟然还坐别人的车!要是给你未婚夫知道,你这脸面跟名声还要不要!”
恍惚间,花重锦以为自己生错了时代、投错了胎。他该是生封建社会里,那些不能抛头露面的可怜女人。
不然怎么会听到这样离谱的发言?
花盛昌看他没什么反应,又怒道:“听不到我问你的话?!”
“听到了。”花重锦低着头,怯怯道,“我……我去给云婷送请柬,她看时间不早,就顺路送我回来。没有坐其他人的车的。”
听到是云婷,花盛昌表情稍微缓了一些。
现在的花家不同以往,连以前瞧不上的云家,如今在这个圈子里的地位,都要高他们一头。
不过花盛昌还是皱着眉继续批评:“就算是云婷,你以后也要注意保持距离!你马上就要跟傅琢祈订婚了,以后男男女女的,都得注意这点,别让琢祈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听到没有!”
“哦,知道了。”花重锦乖巧应下。
提起这桩婚事,让花盛昌心情好了一些:“行了,回你自己房间去吧。”
“恩。”点点头,花重锦走楼梯上楼。
——家里是有电梯的。只不过花盛昌从不许他坐,只许他跟家里雇佣的保姆、帮佣一样走楼梯。
一回到自己的房间,花重锦顿时便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在外面总是垂着的脑袋微微扬起,瑟缩着的腰背也挺得笔直。
那双总是带着怯懦与几分可怜的睡凤眼,此时也噙满了嘲讽的笑意。
花盛昌,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垃圾。
以为司茹云能生,就把一堆私生子扔在外面不管不顾;
知道司茹云不能生,便不顾她的面子,千挑万选认回自认为有用的私生子;
如今花家快要完蛋了,又可以拿私生子去换一笔钱——还真是永远不亏的好盘算。
坐到书桌前,花重锦拉开抽屉,翻出一张新的手机卡,插入手机的另一个卡槽,找到通话记录里最近联络的一串数字,直接拨了过去。
“花家最近看中那块地皮,截胡了吧。”花重锦语气轻飘飘地对接通的电话说着,顺手打开电脑。
点开桌面上写着“暑假实践报告”的文档,里面赫然是花家名下繁盛地产最新的投标书。
看着上面的报价,花重锦心想,这么大一笔钱,大概就是花盛昌从傅琢祈那里拿到的,自己的“卖身钱”了吧?
对面明显不能理解:“安总,您之前不是觉得那块地皮没有什么价值,不打算要吗?”
“现在它有价值了。”花重锦把标书通过私密邮件给他发了过去,“不管用什么手段,截胡花家。”
“预算……”
花重锦报了个数。
对方沉默了几秒后,沉声道:“知道了,安总。”
给花盛昌添完堵,花重锦心情大好,吹着口哨打开自己最私密的笔记,开始写今天的日记。
【7月13日。
去见了云婷,跟她说了联姻的事。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良,明明与她毫无干系的事,倒是比谁都要担心我。如果是十年前,或许我倒是会为自己欺骗了她而感到愧疚。
三天后就是订婚宴,傅琢祈到现在还在国外,看来,他也没有把这场联姻太当回事。
或许……我可以期待他逃婚?
不过,傅琢祈为什么会答应跟花家联姻?现在的花家不过强弩之末,傅家却是蒸蒸日上,他图什么?】
日记写完,花重锦盯着自己最后写下的两个问题,手指不自觉地摸着自己左耳后微微凸起的痣。
傅琢祈啊——也有一年多没有见过了吧?
在花重锦为数不多跟傅琢祈打交道的记忆里,那是一个光风霁月的人。
派对上,别的富家少爷们都在喝酒、赌钱、玩各种男人女人,傅琢祈却总是穿着得体的西装,一个人站在角落,慢慢喝着酒,淡漠地看着那群纨绔。
有人过去跟他打招呼,不管对方身份地位如何,他也总会礼貌地跟对方攀谈,从不拜高,也不踩低。
哪怕是面对被整个圈子嘲笑排挤的自己,傅琢祈也没有流露过一丝礼貌之外的任何情绪。
甚至在小时候,傅琢祈还出手帮过自己几次,虽然花重锦觉得,那也不过是傅琢祈举手之劳。
没有怜悯、没有不屑,或许连多一分的注意也没有,只是恰好看到了一个需要帮助的人,所以他礼貌地伸出了援手而已。
圈里老老少少面对傅琢祈,都会忍不住夸一句“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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