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走时,正是梦筠人生最窘迫无助的时候。沈域清帮她处理父母的后事,似乎简单安排过一场丧事,但那时的梦筠浑浑噩噩,对此甚至已经没有印象。
母亲生前爱美又看重仪式,活得像个精致的公主,走的那么轰轰烈烈,
她应当也会想要一个告别仪式吧?
梦筠还记得小时候,母亲出门从来只穿裙子,每件衣服都要有配套的丝巾。她的头发总是精致不苟,最爱坐在家中花园,悠闲品一杯下午茶。
很难想象如此光鲜亮丽的母亲,最后会头发枯燥,穿着一身简陋的衣服,从天台上摔下。
当时母亲的心情是什么呢?想必不会比自己此时好过。
梦筠心脏钝痛,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
她睁着眼,水珠从白皙的脸颊滑落,大颗大颗砸在地上,身旁正在积极推销的经理都吓了一大跳。
梦筠心中最后一丝对母亲的不理解就此消散,轻声要求道:“要有很多,很多花、”
因为原本的墓园不同意,所以最后梦筠是在其他地方重新买了块墓地,将父母合葬。
葬礼盛大隆重,梦筠没有通知任何人,全程只有她作为亲友出席,就连举办葬礼的员工都有些诧异。
当最后一朵玫瑰被放进墓中,梦筠站起身。
她注视着墓地中安静的骨灰盒,眼中闪烁泪光:“再见啦妈妈。”
“我原谅你了,希望你和爸爸也要原谅我。”
“你们大人很任性地抛下我,我任性地不肯让你们团聚也很正常吧?所以不要再责怪我了。”
这么多年,她独自一人,走得那么累那么疲惫,却始终铭记爸爸让她好好活下去的叮嘱。尽管在她最绝望最痛苦的时刻,依然没有放弃自己的生命。
她考上了重点高中,考上a大,如今顺利保研,旁人谁听了都会说她优秀。
“我已经很努力活得好好的了,你们如果真的爱我,也应当会为我骄傲。”
梦筠没有在墓园停留很久,当仪式结束,她看了眼墓碑上的照片后,率先离开了此处。
在忙碌许久后,她的身体疲惫,精神却异常放松。
从十六岁到今日,她已经走出很远很远,然而她的时间从这一刻才真正开始流转。
停摆的指针开始转动,当人迈步向前走时,痛苦便开始倒退消散。
时间忙忙碌碌,时间一下子变得快了起来。
五月转眼过去,分离的季节到来。
a校同届学子穿着学士服,忙着跟老师同学拍照合影留念时,梦筠正背着背包,将机票递给检票的工作员。
她并没有参加学校毕业典礼,而是在答辩结束后便递交签证,前往肯尼亚等待即将到来的动物大迁徙。
这个想法很突然,是她的新医生偶然提出。
他在一次诊疗后,对梦筠随意提及自己近来工作太忙,恐怕无法如往年那般去非洲旅游。
在梦筠不解的目光中,他玩笑说道:“每年7.8月份,当旱季来临时,数百万动物了寻找水源和食物,将从塞伦盖地大草原迁徙,横跨马拉河,前往马赛马拉大草原。”
梦筠早已办下签证,准备在这次治疗后前往大洋彼岸的南半球看雪。
听见李医生的话,她随口附和道:“听起来会很震撼。”
梦筠说话时,忍不住在心中想:李医生那么年轻,看起来斯斯文文,没想到内心还挺狂野?
李医生大概猜到她的想法,说:“是。这是一件很壮观,很伟大的事。数百万生命为了活下去,踏上这条伴随死亡和危险迁徙之旅。”
此时梦筠已经起身,准备离开诊疗室。李医生也埋下头书写诊疗笔记,随口道说:“如果你有机会,我推荐你也去一次。”
他说:“我们常年居住在高楼大厦只有人类的城市中,偶尔也应当去感受自然的蓬勃力量。”
“那种强烈的,寻求生的希望的力量。”
梦筠将信将疑,似乎并未将对方的话放心上。可回去后,她鬼使神差地去申报签证和疫苗。
她去了非洲,站在广阔壮烈的草原上,看无数动物追逐狂奔。在这场困难重重的旅程中,新生命诞生的同时,又有无数生命死亡。
东非动物大迁徙和李医生说的一样震撼。
夏季的风吹拂在她身上,四周草叶游动,在见证了无数生与死中,梦筠终于能伸出手和自己和解,怀揣着希望拥抱明天。
她开始戒烟,将房间里的所有烟丢进垃圾桶,转而在包里放上一盒糖。每当她心情不好烦躁时,她会拿出糖出来吃一颗。
这个夏天变得漫长又悠闲.
在这场声势浩大关关乎生命的迁徙中,梦筠接到了柏卷的电话:“梦筠,我给你道歉。”
“你回来看看沈域清行吗?”
几天后,柏卷匆忙赶到非洲,在梦筠入住的酒店前停足。
他神情疲惫,站在酒店外徘徊等待。一见到梦筠,他便立刻冲上来,急切道:“沈域清躺在医院快死了,当我柏卷求你,”
“你要怎样才肯去看他?”
“要我给你跪下磕头求你吗?”
梦筠正好和同伴回来,在这里度过近一个月,她和同行的其他旅行者也慢慢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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