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态度油滑,说了几句好话,将照微吹捧得高兴了,她便将自己带来的那只紫金背送给他,算是补偿他一点损失。
容郁青见状,心疼得直捂胸口。
照微开解容郁青道:“这紫金背若是养在侯府,典韦也得养成病秧子,不如留给赵班头,他懂行,说不准能再养出一只不败侯。”
赵班头拱手:“是个好苗子,必不负二娘子所托。”
离开相辉楼前,照微特意去拜谢了肃王,站在堂中朝他遥遥一揖。
“今日多谢殿下主持公道,只是殿下身为皇室宗亲,身份敏感,为免御史找茬,我就不以重礼相酬了,还望殿下能心领我的好意。”
肃王微微一笑,“二娘子明理。”
眼见着那一袭纤影转身,举止皆是得意的畅然,衣袂飘飘如流风回雪,只在门槛处落下一片衣角翻花似浪。
肃王眼里的笑缓缓消失,抬手将茶水泼到了地上。
宰了姚秉风这一通,照微心里的确十分痛快,她与容郁青又跑去樊花楼听曲儿喝酒,直喝到酒微醺、人微醉,才阑珊回府。
容郁青住在前院,照微住在后院,她摇摇晃晃回到院子,一进门就喊紫鹃来搀扶,脚下如步步绊索,转了两圈后“扑通”一声仰倒在绣榻上,险些磕到脑袋。
紫鹃忙上前查看,热水里拧了帕子给她擦脸,同她说道:“午后平彦来过两三趟了,说让姑娘回来后先去见公子,像是有什么急事。”
“公子……谁?”
甫一躺下,酒意上涌,顷刻间两眼昏花,天旋地转。照微嘟囔了一句,蹙眉闭上了眼睛。
“是世子爷,姑娘,平彦催说……”
紫鹃一转头,发现照微已经睡着了。
酒至阑珊正好眠,照微这一觉睡得痛快,连梦里也清净。
再睁眼时暮色将尽,帐中一片黢黑。照微伸了个懒腰,揽帐起身,透过窗隙,远望檐边黛青如墨,渐渐洇至天心,天心两三点星子闪烁,低低压近,依然透着凛冬的清寒。
卧房里悄寂无声,而被碧纱橱隔开的外间隐有灯光,传来细微的动静。
照微喊了两声紫鹃,未听见回应,心中纳罕,随意拾起两三根簪子将头发挽起,推开了与外间的隔门。
见到正襟危坐在泥炉旁烤火的祁令瞻,微微一愣,“兄长?你怎么过来了。”
祁令瞻抬眼看向她,“你的驾我请不动,只好自己寻过来。”
“为我今日坑了姚秉风一万两银子的事?”
“你也知道是坑到手的,”祁令瞻缓缓道,“知假买假,知诈就诈,我大周律可不会为你主张。”
照微倚门得意笑道:“钱已到手,姚秉风还能再讨回去不成?”
祁令瞻不言,伸手将泥炉上热着的砂壶取下,掀开盖子,倒出一碗茶汤。
碗里漾出白茫茫的水雾,将他眉眼笼成一片凝润。蹙起的眉心仿佛清晨绿雾罩住的春水,在雾里悠悠荡开。
他将茶碗端给照微,照微上前接过,闻到了浓浓的葛根的味道。
“把解酒茶喝了,免得宿醉头疼,又惹母亲忧心。”祁令瞻说道。
葛根混着生姜,在泥炉上煮了两个时辰,药里的苦涩辣味全都煮进了汤里。照微闻着味儿就开始皱眉,碍于祁令瞻的脸色,又不得不捏着鼻子一口灌完。
舌头都僵了。
却听祁令瞻说道:“你若是缺钱,将我的薪俸和例赏拿去用。”
照微道:“娘刚给了我五千两压岁,我不缺钱。”
祁令瞻怕的就是这个,“不为钱,那就是为意气,可是照微,你已经过了为意气而肆意寻衅的年纪了。”
照微笑,“也不全是为这个。”
祁令瞻抬目凝视着她。
照微的模样与四年前大有变化,举止与他更显生疏,就连她的想法,也渐渐令他琢磨不透。
“是因为肃王,”照微说道,“我见不得姚秉风用如此下作的手段交通肃王。”
个中曲折,祁令瞻已召赵班头详询,可是听她提起肃王,仍不免怔愣,“肃王也惹你不顺眼了?”
照微失笑,“难道我在兄长眼里,只是会使意气寻衅的小混混么?”
祁令瞻道:“恕我实猜不到其它情由。”
他抬手往炉中添炭,因为木炭太沉,手腕情不自禁微微轻抖,见照微的目光落在他手上,下意识缩回去,落袖遮住。
但照微还是看得分明。
她走到泥炉旁,与祁令瞻对炉而坐,从他手中接过铁炭夹,将木炭添进炉腹中。
“不怪兄长这样看我,我从前确实闯过许多祸,连累了你。”
她一认错,反教祁令瞻怀疑自己话说得太刻薄,他正暗忖要不要解释几句,却听照微道:“但今日在相辉楼砸姚秉风的场子,有三分是因为意气,仍有七分是为了正经事。”
嘴边的话顿住,祁令瞻道:“说说看。”
照微道:“大周开朝时有过兄终弟及的先例,今上只有阿遂一个儿子,也只剩肃王一个弟弟,在姚家人眼里,肃王同样具有争夺储君的资格。倘姚贵妃生不出皇子,那么交好肃王,就是与东宫争锋的另一条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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