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不经意地瞥她一眼,慢吞吞道:“我觉得,公子若真的心仪姑娘,应当待一切尘埃落定,再迎姑娘进门,而不是让姑娘一进门便处于险象环生的境地。”
洛之蘅偏头想了想,不赞同道:“我觉得阿兄不能这样想。”
太子心头微紧,语调却尽量坦然:“我想得不对?”
洛之蘅条分缕析道:“阿兄这种想法过于自专,只念着自己的顾虑,却不问问姑娘愿不愿意同那位公子同担风雨。诚然阿兄以为这是为了那位姑娘好,但为何不问问那位姑娘可需要这样自以为是的好意?倘若姑娘愿意,那阿兄以为的险象环生,于那位姑娘而言也是人间胜地。
“况且,时局瞬息万变。那位公子眼下的困境只是族中子弟争夺家产,但争家产之事早晚会尘埃落定,那以后呢?万一以后再遇了旁的困境,那位公子是不是又该想着情形危险,眼下不是迎娶姑娘的好时机?
“情爱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倘若那位公子像阿兄这般,又是无端揣测姑娘家的心意,又是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焉能抱得美人归?”
末了,洛之蘅感慨道:“只要两心相许,时时都是好时机。”
太子沉默许久,“……你说得对。”
*
烛影深深,太子将洛之蘅送回寝居,独自回了房。
冬凌早先便回了王府,一直到月上中天才等来姗姗归迟的太子,不由问道:“殿下今日去了何处,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四处转了转。”太子敷衍道,他瞧了眼收拾床榻的冬凌,顿了顿道,“不用忙了,你回去歇着吧。”
冬凌纳罕,却也依言退下。
室内再度归于沉寂。
太子单手支着额角,脑海中纷繁复杂,漫无边际地想了许多。
他今日绕着宁川转了好大一圈。
从大营到山谷,从云间寺到宁川城内……
明明他来南境不足数月,但处处都是洛之蘅的影子。
街市之内相携同游;
山谷小径纵马奔忙;
云间寺中不知岁月……
他当洛之蘅是多年未见的故友,是教导骑术的慧徒……
可也在不知不觉间,他不曾明晰的心意就这么日积月累地破土而出。
他当然能够一如既往地自欺欺人,可就连冬凌和小五都清如明镜,这层本就不堪一击的虚假屏障又能维持多久?
有些东西压不及,藏不住。
诚如洛之蘅所言,瞻前顾后终将一无所得。
天边的第一缕阳光破开夜幕映入房内,太子闭了闭眼,起身走到书案后,铺开信纸,执笔郑重书写。
*
几日后,盛京将军府。
仆从急急跑进演武场,气喘吁吁地禀道:“将军,南境来的急信,太子请您速阅。”
正在练枪的将军停下动作,擦着汗道:“拿过来。”
信封轻薄,崔老将军狐疑着取出展开,瞧见纸上的两行字:
满园群芳尽国色,何人如我意中人。[2]
崔老将军抖着信纸笑骂:“臭小子!”
第49章
太子往盛京送信的事除了经手的冬凌外无人得知。
赵明彰对太子使了一手激将法,虽然事发时镇定自若,到底心虚,没敢如往常一样在太子跟前晃悠。几日过去,琢磨着太子大约忘了这桩事,才试探着回到膳厅和太子同桌用了顿晚膳。
南境王白日里忙于政务,趁着用膳,便同太子说起为洛之蘅招婿的琐事。
太子似是想开了,很有见地地为南境王出谋划策。
洛之蘅目光中仍流露出排斥之意,但似乎劝不住南境王,习以为常地垂着眼,认真用膳,由着两人自说自话。
赵明彰心中不禁微微遗憾。
兄长和小郡主相貌登对,性情相投,任谁一瞧,都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眷侣。
他自幼和太子一道长大,只觉得太子同任何人都隔着一层,就算是见到皇伯伯,也隐隐透着几分防备和警惕。唯有对崔老将军亲近些,但这种亲近是亲眷之间的孺慕之情,远没有和小郡主一起时的松弛快意。
东宫太子地位尊崇,但也是众矢之的。
若没有见过兄长和小郡主相处也就罢了,见过之后,他自然希望兄长能够与知心人相伴一生。
赵明彰不由在心底长叹,因着摸不准太子消气与否,也不搭腔,兀自低调地用着膳。
太子和南境王的对话无可避免地传入耳中。
南境王兴致勃勃:“此子是今岁的探花郎,相貌端正,才学俱佳,也算是能配得上我们蘅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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