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 第9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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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时和小麦穗素不相识。

她主动小声问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是胃痛吗?她那边有一包热牛奶,还有一小袋饼干,你吃吗?

我想我永远都会记得那平息我胃部痉挛的热牛奶和饼干。

还有她的名字。

端端正正,李穗苗。

有时,我也会想,倘若我的母亲如约嫁给她爱的男性,我是否也会拥有小麦穗那样的性格——那种和她父亲如出一辙的善意。

而不是现在,连爱都不能直白出口,而是蜿蜿蜒蜒、曲曲折折的暗中窥伺。

小麦穗之于我,是屋檐下躲雨的陌路人。

明知天空放晴,她旋即便能离开;我注定只能等太阳落下,夜中前行。

早知要分开,我却偏偏要和她同行。

这种强迫性质的“恶”,大约也遗传自我那作恶多端的父亲。

真讽刺。

我厌恶他,也不可避免地遗传自他。

包括,面不改色撒谎这一本事,我也和父亲一模一样。

李天自来学校的消息,我共享给我朋友。

他很冷静。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毒热的日头还没下去,我顺理成章地邀请李天自去食堂中吃饭。学校食堂里都在刷学生卡,他没有。

我们一人帮他刷卡,一人替他端碗。

李天自执拗地将现金给了我们——一碗面十五元,我看到他拿出边角磨损严重的钱包,郑重地数出一张十元一张五元。

在这个电子支付风行的时刻,他依旧坚持着使用纸币。

我想,那个用了很久的钱包,一定是小麦穗或者小麦穗的妈妈送他的。

他没有提案子的事。

这也在意料之中。

李天自是喜欢按照程序制度来的一个人,但也不是完全的死板。他遵守规则,勤勤恳恳,老老实实,和电视剧中很多老实本分、却会被人陷害的善良主人公一模一样。

小麦穗。

你的善良让我不忍心去做你父亲被陷害的假设。

他已经足够可怜。

我记得那场针对你父亲而起的暴力,我记得一些愚昧的网友对你父亲的恶意揣测和攻击,我也记得家属如何带着花圈摆在你们楼下——

他们如何扭曲着脸,向你们讨要巨额赔偿,甚至还要求你的父亲脱下警服。

经历过这些事情的你,和你的父亲,仍旧保持着善良,平和。

善良到在已经开始起疑心后,却还会选择按照程序办事。

我知他谨慎,知他“宁可放过一千,不可错杀一个”。

小麦穗,你们的善意都会有很好的回报。

我再次向你承诺。

以及——

信写到这里,我的手机响了。

久违的铃声,上次响起好像已经是几月前了。

我放下笔,站起。

宿舍里晚上八点,睡在下铺的人在打英雄联盟,还有一个舍友回家去住。睡对铺的朋友在洗澡,我拉开抽屉,拿出手机,看了眼号码。

我接通。

对方似乎打错了电话,听起来是位女性,大约二三十岁的模样,声音歇斯底里,她似乎被吓到了,似乎没想到这个号码会打通——但很快,她质问我,到底还想要得到什么,是不是变成鬼也不会放过她。

背景中似乎还有变声期少女的哭声。

我礼貌告知,她大约打错了电话。

今日到此结束。

我将写好的信和手机一并放入抽屉中,和之前的那些堆在一起,安静地看着它们。

小麦穗。

我不知何时才有勇气向你递出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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