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泛着黑,厚重的淤紫从他裸露的肌肤上绽开,从青筋隐隐凸出,细长的颈项,描绘到半侧肩骨,再到劲瘦的手腕和修长的指节,恍若一簇奇诡的紫竹梅,交错着勾勒他身体的轮廓。
阴冷恐怖的冷藏室内,他成了一座了无生息的冰雕,白皙阴柔的脸庞封在一层薄冰内,有如千年霜雪孕育而生,稚气未褪的妖物,既有惊心动魄的秾丽,又有不忍直视的脆弱。
被抬上担架时他的四肢仍僵硬得不能动弹,保持着单腿屈膝,半跪的姿势。医生猜测他应该是在寒冷中不停做运动取暖,直到身体支撑不住,才昏厥倒地。
也就是说,直到最后一刻,他仍在试图自救,从未放弃求生的欲望。
无论经历什么,萧望舒这人,好像从来学不会妥协。
“短短一星期,他就被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萧亭瞳盈着泪水的眼眸内既有哀伤,也有浓浓的疲惫与无奈,“但你知道,当时比他的病情更要他命的,是什么吗?”
张仙凡目光空濛,早已说不出话,除了心疼外,还有无数震惊与错愕——谁能想到这样狂妄不羁,张扬肆意的萧望舒,还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回来的?
他这一路走来风雨晦暝,棘地荆天,如此命途多舛,若换做别人,或许早就一蹶不振,可没想到云迷雾锁,荒芜凋敝的磨难,竟能锻造出一个如此鲜活的萧望舒。
张仙凡仰了仰头,往上深吸了口气:“是什么?”
“是贫穷,”萧亭瞳左手紧紧抓着右手手腕,脊背微收,是一个蜷缩的姿势,“我们当时根本拿不出钱救他……萧山不知所踪,我妈早被他掏空了积蓄。我们居无定所,连稳定的住处都没有,哪里还掏得出这么大一笔救命钱?”
萧望舒戴着氧气罩,在icu的病房里,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呼吸一天比一天微弱。
“最后还是我妈求我外婆,外婆拉下脸,又求了许多朋友亲戚,才勉强凑了一笔钱,”萧亭瞳眸光黯淡,有种尘埃落定之后,绝望的无奈,“虽然这笔钱将他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但,也让他落下了无法痊愈的病根。”
一场永远不会消融的大雪从此困住了萧望舒的灵魂。
张仙凡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独自一人时,眼神总苍凉落寞,原来那是堪破生死后万物皆空的寂灭与淡然,而他不屈的炽热,则是烧成灰烬的希望中,重新燃起的心火。
“出了这么大的事,”张仙凡十指攥得泛白,俨然正隐忍着怒气,“难道没有惊动警察?”
“当然有。这件事在我们镇子里有引起一段小轰动,当时警方立刻宣布展开调查,查了有小半年。等到大家都将它抛之脑后,再也无人问津了,才宣布调查结果,”萧亭瞳嗤笑了声,眉宇间尽是轻蔑嘲弄,“结果是,萧望舒意外误入冷藏库,不慎关了门,自己承担全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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