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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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老爷子意味深长看着他们二人,笑道,“不必了,我与云栖已打算离开京城。”

章晴娘震惊了,她眼风扫向徐云栖,“栖儿,你打算离开京城?那太子怎么办?”

徐云栖笑道,“我的事您别担心,我心里有数的。”

章晴娘不再多言,当着徐科的面她也没有深问,想必徐云栖这么做,也有荀允和的意思,既然荀允和插手,她就不担心了。

徐云栖身份尴尬不好去徐家,章老爷子也不好意思借住荀府,最后祖孙二人选择的落脚地,是让他们最为自在的城阳医馆。

医馆是十几年背井离乡刻在骨子里的归属。

章晴娘知道自己奈何不了父亲,泣不成声,“女儿不孝,女儿对不住您。”

章老爷子舒舒服服坐在医馆二楼的太师椅,浑不在意道,“傻孩子,没有你就没有云栖,有这么好的外孙女承欢膝下是你对我最大的孝顺,你过得好,我们爷俩就放心了。”

瞧瞧,永远是这一句话。

章晴娘心情复杂看着父亲和女儿,二人一人坐一边,一模一样的神态,如出一辙的语气。

是她永远介入不了的默契。

章晴娘咬牙问,“你们什么时候走?”

章老爷子看一眼徐云栖,“等宫里旨意下来就走,估摸就是这几日吧。”

章晴娘捂着嘴哭出声来,老爷子又是一番安慰,好在这样的场景对于彼此来说已经司空见惯,章晴娘很快又稳住了,跟着徐科回了徐府。

银杏收拾屋子去了,老爷子被胡掌柜请去楼下喝茶叙旧,徐云栖独自一人坐在窗边,有小药童递一杯茶给她,她接在手中,烫而不自知,窗外人潮汹涌,有人抱着孩子买冰糖葫芦,有人挑着货担走门串户,还有人优哉游哉哼着不知名的曲儿。

她五内空空。

思绪被一种莫名的酸楚侵占,她这是怎么了?

到底是同床共枕一年多,一时难以接受也寻常,她这样跟自己说。

就在这时,两位女药童扶着一妇人上了楼来,“徐娘子,这里有位婶婶腹痛二日了,您给她瞧瞧。”

徐云栖愣了愣,僵硬地转过身来,看着那妇人神色痛苦地呻/吟着,迟疑地应了一声,“欸,我就这来...”

刚站起身,那头银杏从西屋迈出来,接过话,“姑娘歇着吧,我去帮忙便是。”银杏与她一起长大,何时见徐云栖魂不守舍过,明白她心里难过,

她将一块热帕子递给徐云栖,徐云栖木木地接过,看着银杏代替她进入雅间。

明明上回哭哭嘤嘤的那个人是银杏,明明上回她毫不犹豫一丝不苟地投入了诊治中。

徐云栖纤指摁着头额,望着窗外沉默良久。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背叛者。

他一定很难过吧,也一定会恨她吧。

罢了,很快就会有新的妃子入宫,他对她这点情愫也终将淹没在那一声声娇吟燕语中。

老爷子上来歇息,瞧见徐云栖独自坐在窗下发呆,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肩,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道,

“起先会有些难,过一段时日就好了。”

徐云栖回眸朝他露出个笑容,“孙女明白的。”

她从不叫人操心。

老爷子看着她眼底微闪的泪光,点了点头。

是夜,荀允和忙完公火急火燎回府,打算亲自给女儿做上几个小菜,哪知管家告诉他,徐云栖压根没回来,荀允和气得两眼发黑,拔腿上马就往城阳医馆赶,一进大厅,听得楼上传来老爷子笑声便沉着脸蹭蹭上楼。

他在角落里发现了徐云栖

“云栖,你怎么不回家?”他走过去问她,

徐云栖慢慢站起身。

老爷子见状挥挥手,示意胡掌柜等人下去,待无关人等离开,他方慢悠悠坐下来,与荀允和道,

“晴娘跟你分开了,我以什么身份去荀府住?荀羽呀,你让我和云栖自自在在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荀允和一想到女儿即将离京,何尝舍得,他没有理会老爷子,而是拉着徐云栖一块坐下,握着她温软的手腕不舍得放,

“囡囡,你先回荆州,爹爹方才已着人回去置办院子,你们就在荆州开一家医馆,待爹爹将京城诸事安排妥当,就回来陪你。”

老爷子在一旁听了登时愣神,“你这内阁首辅不做了?”

荀允和看着女儿回道,“不做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跟囡囡分开。”

他要亲自给她送嫁,护着她一生。

徐云栖愣愣看了他许久,鼻尖发酸。

老爷子听了好一阵无语,最后气他道,“你早想明白不就没事了吗,你若是肯听我的,安安分分在江陵当个教书先生,现在你跟晴娘怕是生了一箩筐孩子,云栖也不必跟着我风吹雨淋的。”

荀允和听了这话,呆了呆,竟是罕见没有驳他。

可惜人不经历困苦就不能明白,平平淡淡守望一生才是世间最大的幸福。

荀允和留下两个人手护送徐云栖回荆州,临走时告诉她,

“陛下的旨意大概明日就会下来。”

徐云栖“哦”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这一夜又送来两个重症患者,徐云栖终是打起精神应对,忙到半夜,就这么浑浑噩噩睡下了,翌日清晨是医馆最忙碌的时候,住在这儿,不可能不搭把手,等到午后徐云栖方闲下来。

老爷子坐在雅间亲自教授胡掌柜十二针的要诀,银杏正在哄一个高热的孩子用膳,徐云栖发现后院晒着的药盘被打翻了,连忙下楼来,亲自将那盘金银花给捡好。

楼上窗口探出银杏半张笑脸,

“姑娘,包袱都收拾好了,胡掌柜说晚边有一趟车队要回荆州,咱们正好搭车回去,一路也有个照应。”

“哎....”徐云栖清清落落立在艳阳下,应了一声。

心里的空茫感更甚了。

要离开了吗?

她这一生在不停地相遇,不停地告别,她的脚步从来没有迟疑过,这是第一次踟蹰。

金银花堆在盘子正中,徐云栖一点点将之拨开,层层叠叠的小黄花在艳阳下泛着清香,徐云栖摆弄一阵,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云栖....”

徐云栖听到这道熟悉的嗓音,双肩颤了颤。

是幻觉吗?

大概是吧。

这一次,他的嗓音更为清晰地传来,

“云栖。”仿佛在耳边响起。

徐云栖蓦地回眸,那道修长的白影矗立在院子正中,五颜六色的炽

芒交织在他眸眼(),衬得那张瓷白的俊脸瑰艳般炫目?[()]?『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徐云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失声道,

“你怎么来了?”

她虚虚握了握拳,有些手足无措。

大约是察觉自己有些失态,她很努力挤出一线笑容,尽量让声音显得平静,“用午膳了吗?”

裴沐珩静静望着她,一日不见她像是瘦了些,眼下微有些黑青,

是在医馆住的不好吗?

还是饭菜不合胃口?

他贪婪地看着那张娇软的面容,克制着情绪,露出清隽的笑,“我是来送圣旨的。”

他往自己掌心指了指。

白皙的指尖正握着一道明黄圣旨。

徐云栖一怔,那一瞬有泪意充滞眼眶,差点蓬勃而出,她不习惯失态,忙垂下眸遮掩了下,僵硬地应了一声,“哦....”

他为什么要亲自送来,让一个小内使传旨便是,徐云栖狼狈地想。

“谢谢。”她保持着风度朝他伸出手,要那份和离的圣旨。

裴沐珩垂下眸,慢腾腾将圣旨一端搁在她掌心,徐云栖微微握住,两个人视线都落在那道圣旨,谁也没松手。

“云栖,我忽然在想,之前那段婚姻有太多遗憾,我不曾亲自与你求亲,不曾接亲,不曾洞房。”他哑声道。

徐云栖眼眶窜出一阵潮气,她抑了抑,失笑道,“都过去了。”她抽动圣旨,裴沐珩第一下还没松开,那双漆黑的眸只一动不动注视着她,“可我心里一直很难过,为此深深自责。”

徐云栖忽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等他下次迎娶太子妃不就可以弥补了吗?可一想到他即将与另外一个女人白头偕老,徐云栖心里压了颗石头般难受,她再次用力抽动圣旨。

裴沐珩这一下松了手。

随着那抹力道的消失,徐云栖心底跟着一空。

太阳西斜,冬阳将二人的影子拉的老长,其中一半交叠在斑驳的院墙,

“云栖....”隔着一步的距离,裴沐珩声线清冽地开口,“现在你自由了。”

寒风拂过她发梢,些许碎发在鬓角处翻动,徐云栖眯了眯眼,自由吗?

好像并没有想象中如释重负。

“云栖有选择婚姻的权利了。”他这样说,

徐云栖面露怔惘,忽然想起赐婚那一日,本已订婚的她面对突如其来圣旨时的无奈,她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是啊,”随后又道,“你也是。”

裴沐珩忽然笑了,眸眼含着初生般的真挚,“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便是祖父当年将你指给了我,让我遇见了最好的云栖。”

有幸在那样一个烟花漫天的夜晚,那个娉婷的女孩提着裙摆朝他奔来。

有幸那一夜他出现在白玉石桥,遇见最好的你。

“我的选择始终只有云栖一个,那么云栖你,愿意再嫁我一次吗?”

徐云栖懵了一下,脸上笑容渐渐凝固,眼底那片怔惘骤然消退,露出无

() 比清澈明亮的眸色来(),“你说什么?”

他不是来送和离圣旨的吗?

他想清楚了吗?

那么多世家贵女不要?[()]?『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只娶她一个?

裴沐珩眼神无比坚定,再次往前迈开一步,深邃的眸眼如漫天星海般倾垂,“云栖,你愿意嫁给我吗?没有圣旨的压迫,真心实意地嫁给我,毫无顾虑地选择我一次?与我做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眼神亮度逼人,灼灼的似要戳破她面颊。

徐云栖喃喃看着他,脑海一片空白,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嘴唇蠕动了一下,有二个字毫无预兆脱口而出,

“我愿意...”

徐云栖说出这二字时,自个儿都愣住了。

这是她心底真正的声音吗?

难怪心里突突得难受,脚步灌了铅似的不想离开,难怪昨夜魂不守舍,辗转难眠。

裴沐珩察觉她嘴唇发出一点气音,微弱得辨别不出。

“你说什么?”他紧张地问。

徐云栖眼睫轻轻颤动,开始认真审视他这句话,以及这场声势浩大的婚姻。

她怕被宫墙束缚吗?

不,真正强大的人从来不会为外物所束。

她从来都是自由的,她这个人只要做什么,从来没有人能够阻挡她,她总能用自己的方式达到目的。

她已经备好行囊了,眼前晃过的是他清润的眸眼,他柔软的唇瓣,他将她抵在梯子上肆无忌惮地亲吻,她才发现,她对面前这个男人无比熟悉,闭着眼都能描绘出他的轮廓,她知道他喜欢她轻轻咬他,喜欢她用指腹漫过他尖锐的喉结,喜欢她在情浓处咬着耳廓唤他夫君。

迟疑的脚步已经昭告了她的心思,内心深处压抑十五年的渴望也随着那无声的二字翻腾而出,她不是不渴望娘亲在她身边,她不是不思念父亲,她渴望被爱,渴望坦然痛快地爱别人,渴望被爱牵绊,束缚,画地为牢。

泪意如同潺潺春水在眼眶晃动,徐云栖眼神坚毅,一字一顿开口,“我愿意。”

上一次他们被圣旨所束,磕磕碰碰开始一场并不完美的婚姻,这一次他们无拘无束,只听从自己的内心,从头开始。

这二个字跟岩浆一般注入裴沐珩心底,他心跳如鼓,寒风明明冷冽,在他眼里却如春风拂化,放手是不可能的,他甚至已做好在朝堂与江湖之间来回奔波的准备,而现在徐云栖答应了他,裴沐珩劫后余生般握住她,

“云栖,你不要走,我不想你走,我已当着你爹爹的面,当着文武百官承诺,这辈子只娶你荀云栖一人,我将在宫墙外设国医馆,准你坐诊行医,准你教授学徒,准你将十二针发扬光大,准你让天下没有难治的病。”

他每说一字,徐云栖心口便热一分,终至心潮澎湃,她缺的是自由吗?不,她缺的是一份没有圣旨约束依然坚定不移的偏爱!

她含泪扑向他,双臂用力圈住他脖颈,埋在他怀里许诺,

“清予,我答应你,再也不离开你。”

裴沐珩心尖涌上后知后觉的酸楚,牢牢将她束缚在怀里,咬着牙问,“你说话算数?再也不提和离了?”

“说话算数!”

晚风将这四字吹扬在天地间,烙进他心里。

天幕夕阳如血。

地上山高水长。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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