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瞪着他,“你不能这么唤我。”
裴沐珩负手上前,面不改色问,“为什么?”
很理所当然的语气。
云栖神态嗔嗔,“殿下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
裴沐珩语调微沉,“这是嫌我老了?”
云栖语塞,气得白他一眼,“对,你已经不年轻了,不能唤这么黏答答的名儿。”
裴沐珩目光越过她,落在前方追逐嬉戏的两个孩子,语含不满,“我年纪再大,也比你大一岁,你在我眼里就是栖栖,”话落他视线转回云栖面颊,一本正经问,
“况且,我哪儿老了,我哪里比不上那些年轻小伙子。”
云栖觉得他有些不可理喻,深吸一口气决定不与他一般见识,“不是你老,是我老了,我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你这么黏糊糊地唤我,叫他们听到不好。”
裴沐珩正待说什么,这时一个小脑袋从侧面的矮丛里探出来,目光好奇地在爹爹和娘亲之间流转,然后皱着眉开口,
“栖栖?”
裴沐珩脸色一黑,抬手往儿子后脑勺招呼一掌。
亦铵被他一掌呼在地上,吃了一口灰,小脸抬起,满是委屈茫然,虽然不知哪儿惹了爹爹,但小小年纪的他明白,栖栖似乎不是他能叫的。
时光荏苒,皇帝年纪过了五十五后,旧伤复发,偶尔小腿打颤直不起来,他决定退位给裴沐珩,避居太液池,皇后与其他嫔妃也跟着搬去了玉熙宫一带,偌大的皇宫只剩下裴沐珩一家四口。
朝臣择吉日拥戴裴沐珩登基,同日云栖被册立为皇后,云栖在坤宁宫等待内外命妇朝见,
() 忙到傍晚酉时初刻方停歇。
夏日天热,云栖穿着繁复的宫装出了一身黏腻的汗,遂沐浴更衣,换了一身杏色的薄褙出来。
宫女呈上一碗银耳粥上前,朝她屈膝,“娘娘,陛下还未过来,您要不要先垫垫肚子?”
云栖颔首,接过粥碗慢慢喝完,又问她,“亦铵和楠楠呢?”
宫女笑着答道,“太子殿下去玉熙宫给太上皇请安,正在回来的路上呢,至于公主殿下...”宫女抿唇笑了笑,“公主殿下换了几个小宫女在御花园捕蝶呢。”
过去太上皇后坐镇后宫,规矩大,楠楠不敢造次,如今皇祖母一走,御花园便是楠楠的天下。
云栖失笑摇头。
“去唤她回来用晚膳吧。”
等了大约一刻钟,两个孩子先后抵达坤宁宫,亦铵穿着小小的太子朝服,一板一眼跟在姐姐身后进了屋,他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神情与裴沐珩一般生人勿进,实则内心藏了不少小九九,平日没少使坏。
反倒是楠楠看似大大咧咧,精灵古怪,却没多少心眼。
云栖带着两个孩子等裴沐珩回来用膳,不一会司礼监掌印黄维亲自过来坤宁宫传旨,
“陛下口谕,命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先行用膳,不必等他。”
云栖满脸疑惑,让两个孩子先吃,便是叫她等他?
云栖现在已经适应丈夫时不时作怪。
别看裴沐珩面容冷峻城府极深,私下在她跟前跟个孩子似的,连儿子的醋都吃。
云栖吩咐宫人将孩子带去隔壁用膳。
两个孩子早已见惯爹爹偏爱娘亲,纷纷起身告退。
“爹爹一定是藏了好吃的给娘亲,将咱俩给支开呢。”亦铵悄悄瘪瘪嘴。
楠楠浑不在意道,
“无妨,咱们俩可以偷偷去外祖父家吃,外祖父和外祖母一定给咱俩留了好吃的。”
亦铵早酿就了一颗蠢蠢欲动的心,“咱们什么时候去?”
楠楠想了想还未扑完的蝶,挠挠头道,“明日吧,明日再去。”
亦铵有些失望,却也不再辩驳。
云栖听得小家伙们一番密谋哭笑不得。
夜色将暗,窗外葩吐丹砂,芳香四溢。
云栖来到窗边闻了闻湿漉漉的花香,在殿内来回踱步,不一会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裴沐珩穿着一身明黄龙袍迈了进来。
云栖还是头一回见他穿这般炽艳的服色,整个人像是被渡了一层金光,腾云驾雾而来,贵气凛然。
如亦铵所料,裴沐珩还真给她带了吃的。
云栖不图口腹之欲,对着吃食并无过多的癖好,只是丈夫一番心意,她岂能辜负,遂笑吟吟相迎,
“陛下这是捎了什么好吃的来?”
裴沐珩并未解释,而是握住她,“你跟我来。”
身后宫人鱼贯而入,陆陆续续呈上菜肴,很快偌大的八仙桌摆上琳琅满目的珍
馐,裴沐珩从黄维手中接过一个食盒,取出里面的碟盘。()
一盘晶莹剔透的冰糖葫芦被搁在云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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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栖心口忽然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足足愣了好一会儿,她呼吸收紧,看着裴沐珩问,
“你吩咐人做的?”
裴沐珩亲自拾起银筷递给她,温声道,“你尝一尝。”
云栖目光落在他修长的手指,那白皙的指骨上似乎生了几个水泡,云栖立即蹙眉,
“你手怎么了?”她赶忙扶住他手腕。
这时黄维接话道,
“回娘娘的话,今日申时初刻陛下散朝后,便去了御膳房,说是要亲手给您做一道菜。”
一道云栖盼了几十年的冰糖葫芦。
云栖眼睫盈盈抖动,泪意汹涌冲破眼眶。
裴沐珩挥挥手让宫人退去,将她拥在怀里,拾起绣帕拭去那潺潺的泪水,
今日他登基为帝了,汲汲营营数十载,终得所愿,待他站在奉天殿之巅,接受百官朝拜时,想起了那些年步步为营的艰辛,想起了陪着他风雨无阻的心腹朝臣,想起了遍布四海等着他护佑的亿兆黎民,更想起了陪伴他一路至今的妻。
登得越高,越不能忘了初心。
裴沐珩是个内敛的男人,他没有轰轰烈烈,也没有海枯石烂,只是想在这样一个特别的日子里,亲手给云栖做上一道点心,了却她少时的夙愿。
这道菜他跟荀允和学了半月,今日硕果初成。
“云栖,你试试合不合口味?”
面前的男人温和清隽,英挺依旧,双目平静似浩瀚的湖,能容纳一切风花雪月岁月无伤。
云栖忍住泪意,握着他温热的手,含笑点头。
她接过他递来的银筷,夹起一截冰糖葫芦塞入嘴里,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唇齿溢开,糖脆肉细,很合她的口味。
她吃得有些快,迫不及待想多吃几口,又忍不住细细回味,嘴角沾满了水晶糖渣。
当年没能等来爹爹的冰糖葫芦,如今她拥有了亲手为她做冰糖葫芦的男人。
早已尘封的过往,忽然在今日划出一笔余韵,合着这口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心里悠远留长。
裴沐珩看着她跟个孩子似的,吃得磕磕碰碰,始终没有打搅。
四下无声,宫人均退至屏风外静默不语。
云栖将两碟冰糖葫芦吃完,裴沐珩也填饱了肚子,余下的菜赐给宫人。
喝过茶,裴沐珩牵着她出门消食,夫妇二人来到楠楠捕蝶的御花园。
夏日的天色暗得迟,西边天际犹然缀着一团火烧云,盛烈的晚霞渐渐被风吹散,宫墙上灯火次第燃起,铺开一蓬蓬艳丽的光色。
云团渐聚,风又起了。
夫妇二人穿过一段势若游龙的长廊,来到一琳宫合抱的台前,花团锦簇的园中传来两个孩子清脆的笑声,不见人影,唯见捕网在花丛中扑腾隐现。
“快,这儿,这儿,那只凤蝶藏这来了!”
亦铵跳在一颗树杈上给楠楠指路。
楠楠胡乱扑了几下,蝶没捕着,倒是惊起一团莺虫花絮。
云栖旁观片刻,见女儿毫无章法,打算亲自上场示范,
“楠楠,你将捕网给娘亲,娘亲教你如何捕蝶。”
云栖可是捕猎高手,抓兔子捉蛇不在话下,一只小小凤蝶又算什么。
楠楠期待地将长杆塞在云栖手里。
裴沐珩负手立在台阶看着他们娘仨嬉戏。
云栖秀逸的身影穿梭在扶疏花影中,似趁夜游戏人间的玄女,摇曳婀娜,最是瞳仁那一撮濯濯的光色伴随薄暝时分的灯火一同扑入他眼底。
有那么一瞬他忍不住想,如若没有当年那场赐婚,他和云栖会怎样。
或许,他们会相识于京城某处街头巷尾,或许,他们会在某个浪迹江湖的午后不期而遇,总之,他依然会一眼陷进去,将这身铮铮铁骨化作绕指柔,依然会自心底燃起一抔蓬勃的火,将她融烈在这一生里。
明月从薄云探出,倾泻一地淡淡的银晖,裴沐珩抬步迈向她,迈向他这一生的浓墨重彩。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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