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雪滢听后,想要一同前往,卫湛没拒绝。
季懿行即将归京,卫湛近来无暇顾及其他事,没想到这个节骨眼闹出这么一桩麻烦事。
前世景安二十七年的正月,父亲不愿归于新太子麾下,辞官后带着家人回往姑苏,二弟为了不牵连庄舒雯,忍痛退婚,却在返回姑苏的途中遭遇不测。
带妻子坐上马车,卫湛向青橘打听起具体的情况。
青橘尽量让自己阐述的逻辑清楚些:“那花魁是花沁楼的头牌,是个清倌人,与庄府大公子情投意合,却因身份入不了庄府的门,一直搁置着。不少贵胄花重金想要买下她,都被拒绝了,今儿锦衣卫指挥使去喝花酒,偶然得见佳人,说什么也不肯放人离开。庄大公子带人赶过去,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
卫湛靠在椅背上,陷入沉思。
锦衣卫指挥使秦菱,御前最得宠的武将,是皇帝的刀与盾,亦是季懿行昔日最想成为的人。
此时,花沁楼内。
秦菱端坐在二楼过廊的圈椅上,脚下踩着吱哇乱叫的庄大公子,目光冷幽幽扫过被打到几次吐血的卫昊,接过花楼龟公冲泡的雀舌,双指夹着瓯盖问道:“都说伯府
嫡次子是个身手敏捷的,今日得见,可见传闻有误。”
“呸,少废话,说吧,怎样才能放人?”卫昊拦在庄舒雯的面前,张开手,大有母鸡护着小鸡之势。
瓯盖在中碗上刮出声响,秦菱重重扣上盖子,发出一声脆响,“让出花魁姑娘,今日之事一笔勾销。”
仅仅是听见瓷器碰撞声,卫昊就知对方是个武力深厚的练家子,何况还有这么多属下加持。
锦衣卫的嚣张和野蛮,在今日这件事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卫昊扯扯衣襟,自知不是对手,“秦指挥使是前辈,前辈怎好夺晚辈所爱?”
“庄大公子又不娶她,本督为何不能夺呢?”
庄舒雯忍不住开口呛道:“总要两情相悦。”
秦菱讽刺道:“姑娘是庄氏大小姐,不该帮长兄相看一个门第相当的妻子吗?怎么也来任性?”
随即又看向卫昊,“提起娶妻,本督才想起,令兄前不久倒是娶了个美娇娘,好福气啊,能体会每晚食髓知味的妙趣了。”
听出他对自家嫂嫂的调侃,卫昊当即就火了,即便与长嫂关系疏离,但长嫂毕竟是伯府的人,怎能被外人调戏!
“你他妈给老子住口!”
被一个小辈骂了娘,秦菱有些口干,提起壶为自己倒了碗清水,大口喝下,重重掷了盖碗。
无需他下令,到场的锦衣卫无不拔刀相向。
“本督无意与伯府交恶,但二公子口无遮拦,自是该付出些代价。”
卫昊彻底被激怒,“到底是谁在口无遮拦?”
相比卫昊的暴怒,秦菱平静得多,说出的话却霸道无情,“动手。”
话落,两拨人再次大打出手。
花楼的老鸨和龟公急得团团转。
看着卫昊被数名锦衣卫踩在脚下,不停喷血,庄舒雯担忧地冲过去。
“你们别打了!”
卫昊看她跑过来,挣扎着爬起,“傻丫头,你别动!”
这一刻,庄舒雯知道,谁也无法令她退婚,她就是要嫁给卫昊这个毛病多的笨蛋,嫁给她的小竹马。
倏然,不知被谁绊了下,脚下一趔趄,她身子一晃,险些站不稳,幸被一女子扶住。
见状,卫昊向她爬去,嘴里骂骂咧咧不服软。
秦菱叩叩桌面,站在一旁的副官大步上前,拎住卫昊的后脖领。
卫昊用力挥开,又被副官反剪双手,将他整个人丢到秦菱脚边。
“哐”的一声,卫昊被砸在地上。
庄舒雯还想冲过去,又被那女子拦下,女子头戴芍药,像是楼里的姑娘。
“姑娘别过去了,万一被秦指挥使看重掳走,恐清白不保。”
楼里的姑娘都知,秦菱是个见色起意的斯文败类。
秦菱依旧踩着快要窒息的庄大公子,不紧不慢地解下革带,狠狠抽打在卫昊的背上,“纨绔子弟罢了,仗着世家身份狐假虎威,也配与本督谈条
件?要谈也是卫湛替你来谈。”
自尊心受到严重磋磨,卫昊扭头,背上满是血痕,却依旧嘴硬不服软,“小爷会有出息的一日!你最好能活到那一日!”
他会有出息,不会让任何人瞧不起!!
“耍嘴皮算得了什么?”秦菱笑了声,连笑都是轻蔑的。
庄舒雯和卫昊分别带来的护卫武力都不弱,奈何对方是锦衣卫,武将的精锐所在。
正当秦菱举起革带,想要继续抽打卫昊助兴时,数道身影同时飞身逼近,逼得秦菱不得不后退躲避。
青岑等影卫落地,手握长刀,将卫昊包围在人墙中。
另一道身影步上楼梯,长身玉立、面如冠玉,可周身的气息比三尺寒冰还要凌冽。他的身后跟着个秾丽女子。
卫湛带着宁雪滢走上来,面向秦菱为首的锦衣卫。
锦衣卫是一个庞大的体系,分工不同,而秦菱培养的这一支是武力最强悍的。
宁雪滢看向花沁楼中的漏刻,子夜中段将至,于他们而言十分不利,卫湛将要被卫九取代,也不知卫九是否有这个闲心与锦衣卫指挥使对峙。
卫九是疏放的,举止时常令人捉摸不透。
卫湛淡笑,“与秦指挥使共事多年,还不知秦指挥使年近三旬的年纪,还有夺人所好和欺负小辈的癖好。”
话落间,不动声色地瞥向可怜大狗一样望过来的弟弟。
秦菱勾过圈椅潇洒落座,“詹事大人这话就护短了,明明是令弟不敬在先。来人,看座。”
“不必了,卫某只问指挥使一句,放不放人?”
“二公子还是庄大公子?”秦菱笑,“本督还是会给詹事大人一个人情。将两人都带走吧。”
卫湛开口:“是那个花魁姑娘。”
“詹事大人也要分羹吗?啊?”秦菱发笑,可下一瞬就笑不出来了。
视觉几乎没有分辨出卫湛的逼近速度,待到想要抵御时,人已连同圈椅一同被卫湛踹下楼去。
廊道栏杆破裂,足见卫湛用了多大的脚力。
秦菱仰倒在一楼大堂的地上,后背被圈椅折断的木楞刺入。
他面部狰狞,被冲下去的部下扶起身。
锦衣卫们刚要动手,被不知从何处涌出的一批伯府影卫以刀刃横在脖颈上。
秦菱叫来的下属不多,显然是没想到卫湛会对他下狠手。
而且,卫氏的门徒和下属,向来名不虚传。
卫湛站在断栏旁,居高临下地俯看道:“把人交出来。”
秦菱还要说什么,忽见卫湛自氅衣下取出个什么,泛着铜质的光,正对他面门。
是火铳!
秦菱大惊,不等做出躲避的反应,一道刺耳的声音炸开在头顶,耳根嗡鸣,身体顺着冲劲儿向后倒去,玉冠被打得粉碎。
“卫湛,你疯了?!!”
“放人。”
卫湛还保持着持铳的手势,始终波澜不惊。
花魁被放出来时,秦菱被部下搀扶着离开,临走前回头恶狠狠地横了卫湛一眼,无声幻有声,充满仇视。
子夜中段至,宁雪滢快步上前挽住他的手臂,以自己做他的支撑。
卫湛就那么靠着妻子,外人只当小夫妻感情好,都没有看出男子的异样。
花沁楼里弥漫着浓郁的香气,不知掺杂了什么,宁雪滢感觉脑子晕乎乎的,但还是竭力为卫湛打掩护。
卫湛闭上眼,再睁开时眸光幽深,一踢脚尖,挥下层层木屑,洒落在下方还未完全撤离的几名锦衣卫的脸上。
其中就包括上次与他交手的那个。
“醒”来的卫九看向卫昊,“看样子,今年的会试是参加不了了。”
卫昊满嘴是血,傲气一笑,“就算爬,小弟也要爬进考场。”
当晚,花沁楼被卫氏的影卫包围,卫九摩挲着光裸的食指,将一众老鸨龟公全部丢入雪地里。
又当着他们的面,烧毁了楼里全部姑娘的卖身契。
随即看向战战兢兢的姑娘们,“自此从良,每人可得十两银子安身。还自甘堕落的,好自为之。”
雪色蔓延,卫九带着一行人离开花沁楼时,瞧见上次那个卖花的姑娘站在长街尽头,与一众姐妹朝他深深鞠躬。
卫九知道她们多半身不由己,稍稍颔首,提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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