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中所备的衣裳是一身芦花茶白罗裙,配以紫色披帛,尽显优雅,所搭的发饰也是紫色锦葵形状的珠花,是当下高门闺秀钟爱的样式。
宁雪滢对镜绾起长发,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清清爽爽又不失美艳。
许久不做闺秀装扮,她拉开门时有些不自在,悄然地坐回了木榻。
卫湛转眸,在暗淡的车厢内定格了视线,片刻移开,继续欣赏着夜色下繁闹的皇城。
出府后身心都跟着自在许多,宁雪滢继续剥榛子,并非为了巴结世子,而是母亲喜欢吃,已形成了习惯,少时看见榛子,就会与父亲争先恐后为母亲剥开。
她剥得专注细致,没注意车队已驶离了城门,朝北郊而去。
掀开帘子,通过风灯的光亮,她看向模糊的山景,郁郁葱葱,层林叠翠,没有被秋风吹枯折枝。
明日还有早朝,这个时辰出城想必是要连夜返回的,宁雪滢放下帘子,将一碟剥好的榛子拿给对面的男子,“世子尝尝。”
想起前世的卫湛戒备心重,她又将碟子放了回去,全然没有以身试毒以博得信任的意思。
她惜命的很,酒水可以用银针试,硬壳的食物貌似不太行。
“世子不能吃杂七杂八的食物,出了事,我可承担不起。”
卫湛没理她的解释,捻起一颗送入自己口中。
宁雪滢微挑柳眉,低眸忍笑。
马车又行了十里,直到月上柳梢头,才抵达一处幽静的茅舍。
茅舍前也有一条溪流,溪流中也有一辆提水筒车,只不过附近的田地已经秋收了。
宁雪滢率先钻出车厢,本要由御手搀扶着步下马车,却慢了身后的人一步。
卫湛率先下车,身姿如婵娟皎月一样冶艳,转身朝她伸出手。
宁雪滢伸手搭在他掌心,借力跳了下来。
卫湛撑臂维持住她的平衡,“有脚踏不用?”
“......忘了。”
卫湛垂下手,转身吩咐青岑去叫门。
青岑走到篱笆门前,摇了摇门上悬挂的铜铃。
茅舍内干净整洁,除了一间正房、两间厢房,院落里还有一副大理石桌椅,以及毛驴和石磨,一看便知主人家是息在这边的。
摇了一次无人应答,青岑又连摇了三声,拔高嗓门道:“吾等是来拜会郑先生的,敢问郑先生方便见客吗?”
正房的木门被一名童子从里面拉开。
垂髫小童走到院落正中,像模像样地行了一礼,“门外虽是贵客,却非同道中人,请回吧。”
青岑扭头看向卫湛,在得了回应后,道:“这话是你说的还是郑先生说的?”
“都一样。”
“那可不一样。”
垂髫小童略过他,直接看向门外白衣端美的男子,“寒舍只有粗制茶水,公子可要润润喉再行离去?”
逐客的意思任谁都听
得出。
卫湛淡笑,“未收回帖就贸然前来,是在下冒失了,这便离去。”
小童躬身一礼,目送车驾远去。
马车之上,宁雪滢看向面容平静的卫湛,试问道:“世子是打算纳贤?”
“茅舍中的人,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隐士,曾任工部尚书的郑启弘,想必你也听闻过。”
郑启弘,文豪大家,宁愿隐退山野,不愿为官,究其缘由,乃是看不惯景安帝的所作所为。
“人还挺狂妄,敢让世子白跑一趟。”宁雪滢故意愤愤评价,芙蓉面气鼓鼓的,明显是站在卫湛这边。
察觉出她的刻意讨好,卫湛将人扯到身前,掐了掐她的脸,“默念一百遍‘金城所致,金石为开’。”
宁雪滢点点头,默念起“金石慢点开”,这样她就有机会出府单独与他相处了。
想来,卫湛带她出府是出于好意吧,知道府中闷,让她也跟着散散心。
还怪善解人意的。
“世子吃过北城门外的高炉烧饼吗?我入京那日,吃过一次。”
伯府没有专门做烧饼的厨役,想必锦衣玉食的世子不曾品尝过几文钱一斤的烧饼吧。
投桃报李,她想让他尝尝廉价又美味的小吃。
看她眼睛亮亮的,慧黠如猫,卫湛到嘴边的“吃过”变成了否定,眸中含了浅浅笑意,“那顺道可买些。”
“这个时辰饼摊都打烊了,世子下次带我出城再买吧。”
算盘打得叮当响。
有些小心思无伤大雅,卫湛懒得拆穿。
翌日,宁雪滢盼着卫湛能再次寻访那位隐士,也好有与他相处的机会,可期盼之外也知,卫湛事忙,没有那么多亲自纳贤的精力。
然而,惊喜在今夜开了朵朵繁花,卫湛又一次带她出府,却在意料之中又被拒之门外。
能将世子一再拒之门外,宁雪滢很想拜见一下这位隐士。
“可气。”
装模作样地踢了踢路边的矮草,宁雪滢看向走向田边的世子爷,小跑跟上前。
“这位郑先生架子好大,真看您是求贤若渴,不会与他计较了。”
卫湛用折扇敲了敲她的额,“别让屋里人听见,这位先生心眼可小得很。”
明日休沐,按着计划,卫湛是要带着影卫们秋收的。
两人并肩走在田边,身影映在融金的夕阳中,倒也别有意境,宁雪滢甚至瞧见了青蛙和蟾蜍,以及叫不上品种透明蜩翼的蝉。
卫湛说这是秋蝉。
“蝉有很多品种,世子怎会认得?”
卫湛不知她是不是又在借机溜须拍马,似笑非笑道:“多看书,多走走......”
见多识广,后面四个字,止在了喉咙间。
宁雪滢佯装没有在意,提起裙摆,体态轻盈地绕着田地漫步。
卫湛负手跟在后面,没了适才的舒悦。
站在不远处的青岑等人目
不斜视,身上的装束与田园之色极为不符。
稍许,昨日那个垂髻小童端着茶托走来,将盛茶的盏放在一块磐石时,“郑先生请公子吃茶。”
“有劳小哥儿。”
“公子客气了,郑先生说,天儿快黑了,诸位还是早早回吧。”
卫湛全然没有伯府世子的架子,抬手制止了想要试毒的青岑,端起茶盏慢慢饮啜,“山泉之水配以岩茶,饮之口舌生花香,绝妙。”
“公子懂茶。”小童躬身一礼,转身离开,却在走出三步后转回头,“公子若诚心邀先生回朝,还需为先生了却一桩心头事。”
卫湛放下茶盏,“洗耳恭听。”
小童走上前,垫脚想要咬耳朵。
卫湛会意,主动弯下腰身,在听完小童的话后,微微诧异。
回到伯府,宁雪滢的心境受到些许波动,若能时常与他到处走走该有多好,即便是坐在一起什么也不做,都能让她心情舒悦。
简单沐浴后,她调整好情绪,正巧有人来叩门。
门外,青岑递出一个纸袋,“世子让我买给你的。”
宁雪滢下意识接住,还不知晓里面装的是什么,就被传递到纸袋的温度烫了下手,旋即闻到一股芝麻的香气。
一闻便知是刚出锅不久的高炉烧饼。
可青岑说是买给她的,说明不是厨役所做,如此推断,是从府外带回的。
她拎着纸袋慢慢笑开:“我能去亲自感谢世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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