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如今提出和离的人并非谢闻锦,而是容清棠。
“我猜是那位要娶丞相独女为平妻一事让她看清了自己的处境,所以她才会先一步提出和离,给自己留点体面。”
几名结伴往寺内走的妇人小声议论道。
“她不是早应看清了吗?当初他们才成婚一日,谢家二少爷便纳了两个妾,她能有多受宠?”
“听说那位连每月初一十五都不去看她。等平妻进门,她岂非更无立足之地?”
“可律法不是不承认所谓‘平妻’的身份吗?”另一人问。
她身旁的人随即道:“这你还看不懂?娶平妻分明只是个敲打她的由头,想让她主动把正妻的位置让出来而已。这样大家面上都能好看些。”
“若真到了休妻另娶或贬妻为妾的地步,她的下场可会凄惨得多。”
“毕竟罪臣之女与当朝丞相之女,何来平起平坐一说?”有人不无唏嘘地接话道。
“但我怎么记得,朝廷已经为她父亲脱罪平反了?”
“有这回事?我怎的没印象,说来听听……”
人声越来越远。
即便是在佛门清净之地,真真假假的议论也少不了。柔蓝回回听见这些都会气闷,容清棠反而不怎么在意。
一截云影落进山林间。
容清棠垂眸望着沿山阶不断铺展开来的春景,思忖和离后要去何处游历。
江南水乡安宁祥和,景致也十分赏心悦目。
在新帝的治理下,西南群山间的动乱已平息,只为了美食也值得去一趟。
若一路往南境去,便能观海天一色,再尝尝鲜美的虾蟹……
“姑娘,山里风大,不如我们进去等?”
柔蓝的声音将容清棠唤回了神。
搬出安王府后,柔蓝便改回了以前的称呼。
容清棠拢了拢身上的云色披风,温声道:“无妨,此处还算避风,我也透透气。”
乍暖还寒时节容清棠的身子会弱些。但今日韶光融融,她也贪恋这片刻的自在,不愿将自己拘在屋里。
“姑娘……”柔蓝欲言又止。
不知怎的,今日她心里有些不安。
看出柔蓝有些担忧,容清棠说:“稍后我拿了和离书便随你回去饮盏热茶,绝不会让自己受凉。”
“姑娘在寺外站了这么久,只一盏茶恐怕不够暖身子。”
容清棠从善如流地建议:“那不如我们去五师兄的店里试试热腾腾的锅子?听说他最近又改了方子,味道更好了。”
嫁入王府后,为了维持人前的端庄仪态与礼数,容清棠很少再碰容易让人出汗的辣味菜肴,只偶尔会私下里解解馋。
今后她与王府不再有关系,容清棠自然也不必顾忌那么多。
但柔蓝不为所动,“姑娘在服药调理,还得忌半月的辛辣,到时再去也不迟。”
“也对,我都忘了。”
口腹之欲不得不暂时给苦口良药让位,容清棠点头应下时无意识地眸子微垂。
捕捉到自家姑娘脸上一闪而过的遗憾神色,柔蓝有些无奈。
无论气质还是样貌,姑娘怎么看都像是饮花露采仙草,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她其实喜爱各色美食,尤其爱吃辣。
如今虽说自由许多,但姑娘服药期间得忌口,柔蓝不敢由着她。
容清棠不经意侧首,瞥见十余级山阶之下有个小姑娘正在捡杏花。她心有疑虑却面上不显,只是继续和柔蓝打趣道:
“既然还得忌口,那过会儿品茶时要配我们柔蓝亲手做的杏花糕才行,否则岂不更加遗憾?”
“姑娘又笑话我。”
柔蓝有些羞赧。她什么都能做得很好,唯独在厨艺一事上屡屡受挫。
“绿沈昨日不是还说,你这个未来嫂嫂做的糕点把他哥的好厨艺都比下去了。”
“姑娘!谁说我要做他嫂嫂了……”
那两兄弟就在不远处护卫着,又长期习武,耳力过人,肯定全听见了。
柔蓝又羞又急。
但才十七岁的姑娘终于又有了些出嫁前的鲜活模样,柔蓝很高兴。
见柔蓝的神情不似方才那般紧绷了,容清棠才缓声说:“我们离京之前,可以先把你和群青的婚事办了。”
“你们本就两情相悦,若非被我耽误,也早该成婚了。”
柔蓝摇了摇头,“姑娘在何处我们就在何处,从无耽误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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