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皆沉默着,直到太阳升起,照亮山地,沈屿澈缓缓开口了。
“湛哥和我说过,他妈妈是产后抑郁症自杀,他爸爸也是崩溃自杀,也许他遗传了父母的……”
沈屿澈点到即止,宋明彦连连点头,附和上了,“肯定就是这样!黎湛他家有这个基因,在曙光之家,他也是因为基因性格有缺陷,没人愿意领养他啊。他撑了这么多年,昨晚——”
宋明彦小心打量着其余二人的反应,声音越来越响亮,“黎湛终于撑不住自杀了,他那么善良,所以挑自杀地点都是悬崖,不影响到别人。”
二道声音同时响起。
“不麻烦别人是他的作风。”
“你分析得对。”
() “没有遗书怎么证明他是自杀?()”
沈屿澈听到季修齐的问题,他掐了一朵彼岸花,走到悬崖边,红着眼丢下了悬崖。
“我们是他仅有的好朋友,他最后的结局,我们帮他写吧。?()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一名无父无母无家,孤儿院长大的孤儿,谁会在意他遗书的真假呢?
没有。
何况带回遗书的人,是他唯有的亲朋好友。
……
季修齐回忆完,他从徐回周身上收回目光,对着顾孟成说:“黎湛轻易被宋明彦推下悬崖,是顾孟成在黎湛水壶下了迷药,他想□□黎湛,导致黎湛喝下迷药意识模糊,被宋明彦所害。”
顾孟成没有反驳,他脖子青筋尽爆,如果季修齐所说为真,那他就是被沈屿澈算计了两次!
法官认真听完才问:“证人,你所说的事有证据吗?”
季修齐点头,“我拍了照片。”
这时沈屿澈被押了进来,季修齐又看向徐回周,“还有一段视频。”
徐回周不知道还有一段视频,等季修齐交上视频,他认真观看屏幕。
屏幕里出现了沈屿澈的侧脸和背影。
沈屿澈藏在彼岸花里,眼眸发光注视着前方,当宋明彦伸手推了那抹清瘦的身影,沈屿澈嘴角上扬,无声比了个V,等宋明彦仓皇失措逃开,过几秒,沈屿澈走出彼岸花,走到悬崖朝下挥手,微笑说了一句话。
风声阵阵,听不见沈屿澈的声音,但他嘴唇的形状,依稀看出他是在说——
“再见,哥哥。”
徐回周眸光微深,他感受到强烈的视线,回应过去,就对上了沈屿澈的注视。
沈屿澈无视旁听席对他的议论,他深深盯着徐回周。
黎湛!
徐回周真的是黎湛!只有黎湛,季修齐才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沈屿澈瞳仁血红了,他不可能失败,黎湛为什么没死?
这时法官问季修齐,“你意思是,你是整件事的旁观者,是宋明彦、沈屿澈、顾孟成二人导致了黎湛的死亡。”
季修齐沉默了,他取下胸前别着的黑色钢笔,无比温柔地轻轻摩挲了一遍。
他脑海里浮现第一次见到徐回周的名字,假如时间能重来,他一定在十年前,不提出去加纳齐落。
其实徐回周说错了一件事,他提议去加纳齐落,只是听说在那里有一棵红叶的野花椒树,他想找到那棵树给黎湛惊喜。
但兴冲冲赶去黎湛的小出租屋,听到宋明彦在哀求黎湛别曝光他与导师的婚外情,他的的确确,生出了连他自己都厌恶的恶毒念头。
他辗转反侧二天,还是“无意”透露了这条信息给沈屿澈。
他早发现沈屿澈嫉妒黎湛,他也预想到了,沈屿澈会做的事。
因此他没有反驳徐回周。
他是期待着黎湛的消失。
高考成绩出来前一晚,当他推开门,养父母满是失望的眼神,父
() 亲叹气,“高考理科状元是黎湛,你还是第一名。”
他早在很久前,期待着黎湛的消失。
季修齐笑了,他将笔别回胸前,摇头说:“不,我是参与者。我将黎湛死亡的真相告知我父亲后,他替我迅速抹除了黎湛存在过的所有痕迹。我同时于20XX年9月27日重返了加纳齐落,在悬崖底找到了黎湛的尸体。”
陆溯在旁听席第一排,瞳孔微缩,他知道季修齐在撒谎。他看向徐回周,徐回周却面无波澜,神色平静。
似乎徐回周早知道季修齐会这么说。
倒是沈屿澈红透的瞳仁渐渐疑惑,他头疼地拧起五官,尸体?
徐回周不是黎湛?
季修齐继续,“我找到黎湛时,黎湛的尸身还没被野兽发现,我带了助燃器,火化了黎湛,尸骨丢进了水里。”
言下之意,黎湛死透了,尸体也找不到了。
季修齐再次看向徐回周,四目相对,他咽下叹息,说:“我非法处理了,黎湛的遗体。”
这便是徐回周为他准备的地狱。
黎湛不能复活,世上只有一个徐回周,那处理黎湛尸体的,只会是他。
徐回周转身,郑重向法官申请最后一份证据。
季修齐拍摄的二张照片。
看见顾孟成往黎湛水里下药的照片,顾序堂暗自松了口气。
打迷|奸案,顾孟成甚至不用坐牢,顶多名声坏了影响大关一段时间股价,只要时间过去,舆论能被抹掉。
徐回周还在发言,又将案子拉回了最初,“我当事人要追查黎湛的死亡真相,大关集团为了掩盖继承人顾孟成所为,大关集团董事长秘书通过孙毅贿赂报社总编朱权安,诬陷开除我当事人,在此我向审判长,各位陪审员申请,还我当事人被抢走的十年,一个公平的判决。”
他字字未提黎湛,但所有人,都希望能同样给死在十年前的黎湛一个公道。
张顺之红着眼说:“请求审判长也给死去的黎湛一个公道!给他迟了十年的公道!”
旁听席起初安静,忽而爆发出声援,“给黎湛一个迟到的公道!”
法警全默默背对旁听席,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法官也没阻止旁听席喧哗,经过讨论后,她郑重,又威严地敲下法槌。
“本庭宣判,顾孟成侵犯张顺之名誉权成立,赔偿原告十年财产损失,精神损失,抚慰金共150万元。另季修齐非法处理遗体罪成立,判有期徒刑二年,顾孟成、沈屿澈涉嫌黎湛案需另行起诉。”
沈屿澈突然卸掉了全身力气,他双手撑着桌面喘息。
还好,徐回周不是黎湛!
就在这时,顾孟成突然揪紧沈屿澈冲向法官,以任何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速度,夺下法槌,用力二次重击沈屿澈颞部。
一切发生在瞬间,温热的鲜血喷涌。
沈屿澈视线模糊了,顾孟成丢开他,他身体绵软向前倒,耳畔是尖叫和顾孟成的骂声。
“敢骗我十年!你他妈骗了我整整十年!”
顾孟成还在踹他,似乎又被拉开了,但沈屿澈毫无知觉了,他视线惊恐地盯着前方。
红色、鲜红的,像那朵扔下悬崖祭奠黎湛的彼岸花的颜色。
浓郁血红的视野里,他只能看到徐回周。
徐回周离他很近,又无比遥远,那张和黎湛相似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扬起右手,向他比划了几个手势。
那是——
“啊啊!!!!!”
最后一刻,沈屿澈从喉咙发出极其激动又不甘心的呐喊。
只是他再无法发声。
他眼皮落下,一只手不甘着还想要爬向徐回周,只剩皮包着骨头的五指尖锐着凸出手骨,颤动着指着徐回周。
徐回周、他是……黎湛!
徐回周眸光平静看着沈屿澈扑倒在地,激烈抖动着,又看着沈屿澈万分不甘地、彻底永远安静了。
他放下了手。
刚才比划的手势,是沈屿澈发明的手语,只他们两人知道。
他回答了沈屿澈16岁生日那晚,在阴暗潮湿后巷,问他的那句话。
“可换做哥,也会跟我一样啊,不是吗?”
徐回周的回答是——
“不一样。我和你,从来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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