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想姜莲竟告诉她,霍云真的要同天子去丹水镇。
而现在,正是六月。
宋春汐道:“可能他太忙,忘记提了,我回去问问婆母。”她没再同姜莲多说,急忙离开了许家。
在轿中,她心神不宁,越想越觉诡异,怎么会有梦跟现实一模一样?如果真应了那梦里的情形,霍云此行,岂不是再也回不来?
念及梦里婆母的悲痛绝望,她觉得怎么也该拦一下。
可怎么阻止霍云去丹水镇?她跟他连朋友都不如。
思来想去,回到南苑后,她吩咐杏儿让厨房提早准备些霍云喜欢的菜肴,还有美酒。
出去一趟,发髻有些乱了,又让梨儿给她重新梳头。
盯着镜中女子的脸,宋春汐忽然想到出嫁那日。
天子赐婚后,霍家很快送了聘礼来,霍云忙于都督府事务,不曾露面,她一直没见过他。但既已接受这这桩亲事,少不得有几分憧憬,对镜装扮时也曾想象过二人初见,会否动心。
谁想盖头被揭起时,她第一眼竟看到个双眼赤红,浑身染血的男人,当时吓得差点惊叫,后来才发现是幻觉。可那个可怖的模样却刻在心里了,以至于后来跟霍云饮合卺酒,吃桂圆羹都不能直视他。
洞房之夜,对她来说极为的折磨。
那个幻觉就像一个不吉的征兆,预示着她跟霍云的结局。
宋春汐放下镜子,幽幽一叹。
酉时。
门外传来脚步声,应是霍云归家了,她迎到门口笑着问:“比前些日早了些,可是衙门不忙?”
二人之间什么情况,霍云十分清楚,停住脚步,审视地看了她一眼。
她半仰着头,也在打量他。
平心而论,霍云的外表还是出众的,虽然不是她喜爱的温文尔雅,却也称得上俊美无俦,加上年纪轻轻身居高位,自有种凌云的傲然气势,要不是因为那个幻觉,她初次的印象应该不差,只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双方的目光胶着了会儿,各自又落到别处。
霍云瞧见满桌的佳肴,还有一坛酒,微微挑了挑眉,坐下问:“今儿是你生辰?”
宋春汐:“……”
她的名之所以带“春”字,是因为出生在开春元月,她记得曾经当着婆母跟霍云的面提过。宋春汐深吸口气:“不是,我是觉得许久没有跟你好好吃一顿饭。”
是吗?霍云极为怀疑,没有接话。
像这样,说两句就难以继续的情况太多,宋春汐早已习惯,坐到他对面拿起酒杯。
手指白得耀眼,以至于御赐的月光杯都失去了光彩,霍云盯着看了看,猜测起她忽然如此殷勤的理由。
他跟她的缘分始于牡丹园。
那日先帝想与民同乐,放开了皇家园林,邀京城人士共同赏花,他便是在那里初见宋春汐。她容色极艳,一枝独秀,想不注意都难,可谁料到,只是无意间的一眼,先帝竟突然要赐婚,说宋仁章之女才貌双全,正堪配他。
他哪里有娶妻的心思,要不是母亲连连示意,当场便婉拒了。
可在外多年,他从没有顾过母亲,也没有尽过孝,见她这般喜爱宋春汐,最终还是顺了她心意。
圣旨很快就下了。
两家定了吉日,没听说宋家有何不满,母亲放了心,叮嘱他好好疼爱宋春汐。
一面之识,半分喜欢都谈不上,如何好好疼爱?抱着这个念头,洞房时,他发现,宋春汐原也无心嫁他,既如此,那便凑活着过,他也不是什么儿女情长的人。不过既已成夫妻,不管如何想,至少要做好本分吧,而宋春汐的本分便是侍奉母亲,做个合格的都督夫人。
现在想来,他考虑得过于简单,宋春汐同母亲相处融洽,都督夫人也当得游刃有余,但最重要的一件事她没有做好,她不安分。
不过宋春汐应不知她已泄露自己的心思。
那日母亲酿得荔枝酒开封,许是十分可口,他归家时,瞧她喝得脸颊潮红,青丝凌乱,好似海棠春睡,娇莲横卧,一时没能忍住。
可即便肆意,她也没醒,只是呓语阵阵,一会说要和离,一会又说要嫁给旁人。
夫妻不和,说些气话也属平常,和离的气话他能接受,嫁给旁人就有些过分了。他被她弄得兴致全无,质问那“旁人”是谁,后来听到了周士安的名字。
原来她已生出异心,难怪前阵子脾气渐大,对他爱答不理。可既有异心,今日为何一反常态?霍云怀疑她图谋不轨。
宋春汐并不知霍云的想法,将酒递来:“听说你马上要随圣上去丹水镇?”
今日他归家早便是要去告诉母亲,至于宋春汐,原是不想知会的,霍云道:“是。”
果真如此!
宋春汐眸色微动,又问:“你要去几日?”群龙不能无首,天子就算为水患而去视察丹水,想必也不会待得太久,少则三五日,多则半个月,梦里并没有提到具体的时间。如果是半个月的话,那她即便阻止不了霍云去丹水镇,仍然还有十五日给她想办法。
“不知。”
“圣上没说吗?就算顺便视察安南卫,要你随行,你毕竟是都督,总不能撂下府衙的事不管。”
往常他就算巡视各处卫所,待上数月,她都不会关心一句,此时问个不休到底有何目的?霍云深深看了宋春汐一眼。
指挥过千军万马的统帅,眼神稍一用力就叫人害怕,杀气阵阵,凉意入骨,宋春汐只能暂时搁置问题,笑道:“先不耽误你用膳,请吧。”
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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