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脚步声远了,宋春汐放下手:“好了,我们走吧。”
姜莲盯着她双眼看:“真的没事?”
“嗯。”
她正要往前去,不料周士安仍站在原地,他身边的公子们都已离开,他没有。
宋春汐愣住。
对周士安来说,她的身影早就刻在心里了,哪怕她戴着帷帽,穿着厚厚的冬衣他都能认出,何况是七月?他压制住内心的澎湃,安静地看着她。
那是一个长了双多情眼的男子,不必说话,情谊也绵绵,但宋春汐并没有为之停留,反而是毫不犹豫,擦身而过。
姜莲跟在后面,不满地轻声抱怨:“他怎么还是这样,我明明已经提醒过周姑娘,难道周姑娘没去劝劝他吗?你跟他又不是被先帝拆散的鸳鸯,他一个探花,至于如此不顾脸面?”她一直都以为宋春汐看不上周士安,是周士安一厢情愿。
宋春汐能说什么?只能在心里暗叹一声。
从澄江回来已是傍晚。
这一日先是得知徐钝的事,而后遇到周士安,再后来跟姜莲听曲,吃饭,又去江上坐船,赏景,宋春汐累得好似摊软泥。
霍云看到她在榻上小憩,并不意外。
她借故去游玩,实则与周士安会面,想必紧张又兴奋,心神俱疲。
虽然暗卫禀告,好似是周士安一厢情愿,痴痴盯着宋春汐,宋春汐并未搭理。可她原就存着再嫁的心,难道不是为遮人耳目故意装作避嫌?
见他脸色冷沉,杏儿未免忐忑,虽然都督跟少夫人一向不合,但他目中怒意实在骇人,忙解释:“少夫人今儿太过劳累,才会如此,奴婢再唤一唤少夫人……”
“不必。”他让杏儿退下。
听到些许声音,宋春汐略微动了动。
榻比床要短窄,她睡得并不适,身子微蜷,像是怕冷一般,露出的脸儿白里透红,那红像胭脂晕开的色泽,浅浅的,娇嫩十分,仿佛碰一碰就会伤了她。
他俯下身,离她不过寸许,更瞧清她卷长的睫毛,小巧的鼻尖,好似菱角一般的唇,每一处都极为动人,也不怪周士安会痴看。只这二人既已熬不住,到这样都要见一面的程度,宋春汐怎么还不提和离?
这阵子总向他表关心,不就是想要和离吗?
她为何不提?
她若提了,他必要让她尝尝绝望的滋味!
霍云盯着她,越看越怒,恨不得将她整个人拎起。
可手一碰到宋春汐,她正好侧了侧,半边身子挨到他手臂,只觉落入了软玉堆。
他僵住,不能动弹。
心一阵跳,熟悉的触感顺着手指往上涌。
昔日的缠绵一一浮现,他那时每逢归家,几乎没有一次是不与她亲近的。他此前从未碰过女子,宋春汐是第一个,他原也想,凑活着过,也是最后一个。
可宋春汐,偏偏安稳的日子不过。
他把手猛地一抽,吓得宋春汐忽然惊醒,瞪圆了眼,好似一只被吓到的兔儿。
“怎么?”她问,眸色有些茫然。
若他此时有实证在手,必定严惩宋春汐,可而今只有一句酒醉后的话,她既不提和离,跟周士安见面也不说话,像只狐狸般狡猾,不过从来没有天衣无缝的伪装,就不信她能永不露馅。他正待要走,目光掠过,才发现她今日穿得是一件极窄的荔枝红罗衣,曲线毕露,衣领也不似交领,略有些像前朝的样式,微露出一片白色,不由心头又是一怒,冷声道:“我霍家养不起你吗?穿得像个乞儿。”
宋春汐刚刚醒,没有听清。
等知道是什么意思时,霍云已经走远。
她低头瞧瞧自己的裙衫,实在看不出何处像乞儿。
乞儿的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她的这么漂亮!他是眼睛有问题吗?为何这么说?
想到他这阵子的表现,她真觉得要忍不下去了。
难不成她得想办法去接近天子?要么,试试请父亲帮忙?可他们宋家哪里比得上霍家,父亲查案都是按规矩来的,势必要通过衙门,只怕会打草惊蛇。
还是先去找找表哥吧!
次日。
宋春汐身子虽还有些乏,但记挂要去望江楼的事,打算下午出门一趟,谁想早上陈夫人竟上门拜访。
宋家是七年前入京的,宋春汐记得,正好是霍云出征的那一年,所以她从未见过霍云,只在众人口中听过这位年轻永嘉侯的名字,这众人里面当然也包括陈夫人。
当时陈家与宋家都住在云栖桥下,他们宋家刚刚来京城,人生地不熟,陈夫人的丈夫与父亲是同袍,故而陈夫人是母亲在京城结识的第一位官夫人,当时也帮了不少忙,才让宋家很快融入京城的生活。所以宋春汐就算看在以往的情分,也不至于不见陈夫人,扫她脸面。
她稍微收拾一下便去了上房。
陈夫人的恭维声落入耳朵,随后是霍夫人的声音:“春汐是太懂事了,实则哪个女儿不想娘家?我得催着她多回去几次看看亲家呢。”
“是母亲您太包容,我娘常说我运气好,遇到您这样的婆母。”宋春汐走进房内给霍夫人行了一礼,而后坐在下首,跟陈夫人面对面。
她的品级比自己高得多,陈夫人忙站起身。
“您不用客气,坐下罢。”宋春汐笑一笑,打量陈夫人。
梦里没有陈夫人的事儿,但陈老爷怕惹祸上身,选择袖手旁观,不顾父亲的清誉,死活,这其中她不知陈夫人有没有劝过,但他们始终是一家人,宋春汐不会对陈夫人有多信任。她已经打定主意不让妹妹嫁入陈家了,之前的情分归情分,两家结成姻亲绝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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