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如此坦然,虞衡明白她知道了,心一拧,“然后呢?”
“然后去买瓜子!”虞妙然笑眯眯道。
虞衡哭笑不得,掩盖着慈悲目中的哀伤,故作轻松问,“带着瓜子要找十三。”
“对啊!我要嗑瓜子围观!”虞妙然终于挖出酒坛,喃喃,“谁让大坏蛋自作聪明的!”
虞妙然还完佛光,离开那日,虞衡将一份信封和一个小盒子交给虞妙然,“我没看过,但我想是有关你的……”
“肯定是我的!”虞妙然不客气笑眯眯接过,挥手告别,“虞衡哥哥,山长水远,多谢!”
虞妙然哼着小调脚步轻快下山,中途遇到一个裹着黑色斗篷的女人,对视一眼,那女人像是见到鬼飞快跑开。
她觉得有些奇怪。
虞衡目送虞妙然下山,背影无比落寞,身为她的正缘,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虞妙然待在风长隐身侧,是他无能。
而他们之间十多年的朝夕相伴,终究他是无法跨越。
虞衡很清楚虞妙然是什么性格,她宁可守风长隐尸骨都不会再接受旁人,无论风长隐喜不喜欢她,她非常喜欢就够了。
怅然中见到一个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女人,虞衡知道他等的人到了,请入观中,将一枚玉镯交出。
那女子楞怔怔看着,这是她当年同她女儿一起典当的玉镯,想想方才见到活泼漂亮的少女,她瞬间泪流满面。
悔恨思念的泪珠滴落玉镯,淡金色流光闪现,房中瞬间多了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
女子愣怔,“夫君!”
书生望见摘下面罩的女子,惊喜,“娘子!”
虞衡掐指一算惊讶发现竟然虞妙然父母,可惜虞妙然刚好好下山。
“娘子,妙儿呢?”
听夫君提起女儿,女子愧疚捂脸,如今契约解除她恢复本貌,终究没有勇气面对虞妙然。
更让她痛苦的是,她万万没想到她苦苦等候以为被狐狸精勾的夫君竟然一直缩在这枚定情手镯。
果然那当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她说得颠三倒四,虞衡心细明白大概,非礼勿听本想离去,哪成想那女子听到虞妙然去找风长隐,叹了声,“冤孽!”
虞衡对能典当自己亲生女儿的人观感不太好。
妇人到底在后宫多年,察言观色解释道:“妾身并非这个意思,只是……国师大人不许我再提……但妙儿才是永和七年出生。”
“夫人何意?”虞衡如听到惊涛骇浪。
风长隐不许她提,可她此刻方只有情人终成眷属难得可贵,既然虞妙然还愿意去找风长隐必然是极喜欢的,她说:“妙儿当出生不久,有高人路过扬言妙儿时辰不好得晚出生几年方可保此生平安,我夫君求了好久,那高人才出手冰封妙儿七年……”
昭昭春日,虞衡如五雷轰顶,原来灾星不是风长隐而是虞妙然……
难怪消除魔丹那么麻烦,因为灾星本体是虞妙然!
难怪她是早夭之相……
此刻虞衡思绪混乱,只要灾星活着天灾不断,所以虞妙然必须死,即便是身为正缘的他恐怕……
虞妙然必须死……原来根本无所谓勾引,那间神秘当铺早已设下生死局。
世事两难全,二选一,身为寄托无数希望的风长隐做出了选择。
魔丹净化之时意味虞妙然死亡,而风长隐能承受多久受刑,虞妙然就能活多久……
风长隐选了天下,却也让本该早夭的虞妙然自由自在活下去。
*
三月初四,桃花灼灼。
虞妙然坐在千崖峰对面的山峰,晒着日光啃着瓜子,盯着四肢被铁链扣住,挂在石柱上陷入昏迷的风长隐。
瓜子咔咔响,啧啧,他衣冠不再整洁,雪白长衫是无数血窟窿……虞妙然数了不到十个就不耐烦。
千崖峰盛开着永不凋谢的桃花,风景极佳,虞妙然从前不太爱来这儿,因为那些都是辟邪桃树,而千崖峰就是一座巨大辟邪洗髓阵法。
所以纵然虞妙然不记得自己的任务,但其实远比任何人知道自己天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她坏心眼,她才不会说出来。
三月晨光柔和,虞妙然嗑完瓜子,擦干净手,打开无名信封,里面是一张典当文书,她阿娘名字下方画着一只憨态可掬的熊猫,因为那时候她还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并且坚定认为自己是只珍贵的熊猫。
纵然世上唯一的亲人抛弃了她,她也是无比珍贵的,而现在风长隐把这典当文书找回来了……她自由了……
清风徐徐,虞妙然盯着笔法稚气的熊猫眼眶渐渐湿润,她恍惚想起跟着风长隐去姜国之前拜别虚言长老。
虚言长老故弄玄虚和她说:“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你小师父是个怪人所求非长生……”
“我知道我知道!”虞妙然抢答,“四海方无事,三秋大有年!”
彼时,虚言长老摇头,“十三啊他所求始终是你能自由……”
他意味深长的声音随风而去,虞妙然抹掉眼泪,她不是好东西她才不会感动,眼泪只是她的武器。
将文书胡乱揉成一团,虞妙然看看何时如此狼狈的风长隐,又重新铺平装进信封。
自以为是的大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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