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伪装成水壶的不明物一僵。
“格老子的,”它破壶破摔地摆起烂,“刚才拍得我痒得很,够不到,帮我抠一下!”
虞柠:“………………”
兴许这就是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她终于尝到了被梗得上不去也下不来的滋味——弗莱迪要是知道保准能笑出牙根来——一人做事一人当,她认命地伸手想随便敷衍两下,没想到对方要求还恁高。
“不是那,再往上,不不不往左点,对对,就是这儿——”水壶感叹道,“哎,巴适!”
……有时候一个人工作也挺无助的。
什么,你问旁边的?旁边那个也不是人啊。
不是人的家伙显然同样有些出乎意料,他不失好奇地端详着这全然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的热水壶,嘴上稍微客气了一下,“敢问阁下……?”
他不问还好,一问就听到对方重重哼了声。
“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水壶纹丝不动,可声音的确是从它身上传出来的——鬼知道它是用什么发声的,“但是你们这群年轻娃娃一定听到过我的名头。”
虞柠:“啷个?”
水壶:“圣杯!”
哟,就你小子圣杯啊,几天不见这么拉了?
要说神话传说,“圣杯”也绝对是历史悠久的其中之一了。相传耶稣在受难前使用的杯子具有神奇的魔力,如果用它喝下里面盛过的水就可以死而复生、长生不老,进而演变出的说法是它能实现人们的一切愿望。
但凡事总有一体两面,更何况这个概念本身就会令人浮想联翩,逐渐广为流传的代表之一就是圣杯黑泥说,它在种种作品中的形象都趋向于负面。
以这里所发生的事而言,明显偏向于后者。
然而——
这胖嘟嘟的模样从哪个角度看……
虞柠沉吟。
“圣杯圣杯,你得先是个杯吧?”
逼格在哪里,这还带插电呢。
“……我以前是!”它梗着个壶把。
虞柠:“好汉不提当年勇,好壶不提当年杯。”
白曜:“好诗好诗。”
圣壶:“……”
老子跟你们拼了!!!
身份不同,物种不同,可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脑电波穿越时空的限制,水壶奇妙地与它的前辈达成了惊人的共情。这场本来可以避免的冲突最后以特遣队队员冲进来调停作结——竖锯显然很了解自己的属下是什么德行。不过虞柠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很正当,对方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嘴上嘲讽一下怎么了,嘁,承受能力实在太差。
以调查的结果而言,也可能是他们戳到了让它恼羞成怒的痛点。
水壶不再刻意遮掩之后,身上的确有强烈的能量波动,但经过检测,又远远达不到“圣杯”这个概念所应有的水平。
而水壶老老实实地招认,之前对自己的说法并不完全准确——它只是圣杯的一块碎片,偶然掉进工厂后被一起压制成了壶体的形状。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暗能量的侵蚀过了这么久仍不彻底,如果是本尊,恐怕造成的影响程度只增不减。另一方面,圣杯带来的特质确实有助于它瞒天过海地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悄悄渗透,是个水壶反而比仅仅是个杯子方便得多,随便在哪场会议上泡个茶,与会者就会全中招了。
虞柠倒是很庆幸这次的调查结果是个水壶,至少它可以放在支援部那边不用带回家了,不然她妈又得抓狂一次不可。
感谢圣壶为她家家庭和谐做出的贡献!
遗留问题在稳步就班地依次画上句号,奈何光阴似箭也从来不是一句玩笑话,虞柠为了督促自己不再摸鱼,毅然用已经不再流行的纸质挂历捡起了倒计时——然后发现它一如既往地没有什么卵用,如今望着旁边那个不用勾就提前留好了记号的日期框,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一天还是来了。
“哎,”已经被人类教育制度折磨过一番的杰克心有余悸地说,“还好我不用参加。”
虞柠:“呵呵。”
“但是你留级了,”她微笑着
提醒,“明年会轮到你的。”
杰克:“………………”
他当场就喝了口急支糖浆压压惊。
虞柠开始考虑现在让二重身顶替自己出发来不来得及了——算了,也没那个必要。
“反正跟我没关系,”美美子在那瞎乐,她可太高兴看到这个诈骗犯倒霉了,“我都不用上学哎!”
“你提醒我了。”
虞柠正色。
“咱家也该加强一下义务教育,”她转头道,“眼看要是个新时代了,只抱着以前的小学知识吃老本是不行的,下学期就想想办法让未成年转进小学部吧。”
伽椰子也好,楚人美也罢,闻言俱是一愣,尽管斑驳的血迹和头发叫人难以分辨神情,但看她们陷入沉思的姿态,答案显然不言而喻了。
美美子:“?”
你还是人?
俊雄:“???”
他甚至一句话都没说啊!
两名平白中枪的小学生如遭雷劈,这下幸灾乐祸的完全成了杰克——幸福当然是比较出来的,他好歹考过就算了,要从小学读起多念好几年的才是重量级啊!
虞柠却没有任何报复成功的快感,现在最难顶的还是她自己。考试对学生来说就是最强的催命咒,阔别八百年的压力来袭,她脑壳一阵阵作痛,再一转头,迎上了家人隐藏在白翳后的关切目光。
“你——可以的,”女鬼郑重地说,“妈妈、相信——你。”
虞柠:“……”
呜呜呜妈!!!
她爸就站在妈妈身后,尽可能做出了同样殷切的表情,但理所当然地因为肤色看起来更吓人了——虞柠反而有点压不住想笑场了,
“放心吧。”
她突然一点也不紧张了,“我肯定没问题。”
……话说回来,本来也用不着紧张。
空气静得几乎可以听到些微嗡鸣,虞柠坐在这个只有名字与“高考”沾边的考场上,耳边不时能传进其他考生翻动卷子时的响声。这一刻真正降临之时,反而不如噩梦中来得可怕,她静下心看着眼前的一道道试题,想的是如何将它们解开。
当然,该不会还是不会。
总归不过是走个过场,如今就算她通不过巴别塔的成绩要求,那边只怕也不会答应放弃录用她,但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好好应对一下,毕竟这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天哪,这该死的仪式感。
就像是一道分水岭,一旦结束了它,她眼前还会面对更多的问题和麻烦,比如怎样解决共处的法案啦,怎样安置那些“积压”在家里的鬼怪啦,还有远不止这座小城的更遥远的地方,那会是一场格外漫长的持久仗。
好在星星之火总是可以燎原的。
虞柠落下最后一笔。
至少,她希望自己踏上的路可以将这个世界变得稍微美好一点点。
然后——一往无前。
-The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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