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郑琪才放心于他,信赖于他,忍心于自己这一副样子落在他面前。
墓园很冷,山上的风大,将几棵榕树的叶子吹得哗哗响,挂在脸上像有刀在割。
“今年没看到有花呢,不知道是不是我们来太早了。”郑琪止住了泪水,便试图用一些别的话题打破沉重的氛围。
以往墓园的每一座坟墓在这一天都会被摆上一束花,应该是管理方的作为,可能是不想让新年的前一刻让这些离世的人看起来太过寂寞。
今年不知怎的没有,林北生环视一周,又绕回来看见碑上林囿那张定格的明媚笑脸。
霎时间,这一阵猛烈萧索的风好像是吹到了林北生心里,让心脏好像也被风吹得鼓起来、摇晃着,膨胀的气体压得他喘不上气,一定要划开一道口子、挤出成脓的液体才好。
他再受不住,心中压抑的念头快要逼他发疯,于是林北生对着林囿一成不变的笑脸,毫无征兆地提起:“周淮。”
他声音低得没有一丝起伏,不知在对谁汇报:“周淮死了。”
风还是呼呼的吹,叶子摩挲的声音吵得他耳朵发麻,他听见郑琪的呼吸在身边停了,在元旦前一天来祭祀的人很少,整个墓园萧索得有些可怕。
很久之后,耳侧传来很轻的声音,郑琪似乎只是在自己喃喃:“这样啊。”
噗嗤一声,鲜血便顺着混着这轻飘飘的话语穿透心脏,于是鼓胀的器官只留下晃荡的一层皮。
他感觉身体已经僵硬成风化的石块,却不敢流露出明显的反应,只是转着目光去看到了郑琪,对方眉眼淡淡,神色寻常,既不见大仇以报的痛快,也不见生命流逝的惋惜。
她不问是对方是什么时候死的、也不问其是出于什么原因死亡,只是对这一话题不关心,对周淮也好,过去的痛苦也罢,都不想再提、不愿再回顾。
果然是这样啊。望着她淡然的表情,林北生心中无不悲凉地想到。
那天在医院里时,他其实就意识到了,周淮的死亡并不能为他们的家庭形成任何补救,郑琪也不会感受到任何解脱。
他原本认为周青先是可恨的,他接近他的目的未知、带来的后果糟糕,是个实打实的犯人,转移仇恨的最好容器。
但是对方在走廊外透露的话语,也在说着他对周淮的恨。
他也不喜欢周淮,他也是受害者,但是然后呢,所以呢,接下来呢?
他不该去恨周青先,因为周青先本来也是无辜的,但他也不可能与周青先继续纠缠下去,因为一旦东窗事发,那郑琪会有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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