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的水杯有和云团团一样是带盖或不带盖的搪瓷缸子,也有和云满仓出门那般拿罐头瓶子当水杯的。当然了,也有带那种外面看起来是塑料的保温水杯。
将暖壶里的水清空,云团团又坐回自己床边喝水,准备一会儿就去水房再接壶热水泡脚。
见云团团进来后傅蓉就没再说刚刚那个捐款的事了,宿舍里一位老大姐不知怎么想的就问云团团,“团呀,刚儿傅蓉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昨天一上来,云团团就在跟人介绍了一回自己。只是云朵这个名字好听是挺好听的,可云团团不习惯,旁人唤她她也没反应,最后仍旧将用惯了的小名说了出来。热情无比的告诉人家叫她团团或是团呀什么的都行。于是这会儿同一个宿舍的不是唤她团团就是团呀。
“听见了。”云团团看向说话的老大姐,突然笑了一下,“你有事呀?”
老大姐被云团团这带了点小软刺的话噎了一下。随即又问云团团对这事有什么看法。
“我相信能来上大学的,谁的思想觉悟都不会低。对于这件事情的看法嘛,”云团团顿住端起水杯喝了一小口,然后才不紧不慢的说道:“我和大家伙的看法肯定是一致的,不过我嘴笨,也说不到点子上去,要不叶姐你给大家伙讲两句?”
将军!
叶玉屏没想到云团团会将话给她顶回来,还顶到了她肺上。正不知道怎么往下接,收到云团团眼神的傅蓉也在一旁插话道:“是呀,叶大姐是咱们宿舍的老大姐,大家欢迎叶大姐给咱们讲几句。”
听到叶大姐这个叫法,云团团抽了下嘴角。她一般都是这姐那姐的,听人在姐前带个「大」字,多少有些黑线。
太有时代气息了。
叶玉屏其实和云团团想的差不多,捐一个月的补助出去也没什么,可一下子就让她们将以后的补助都捐出去,叶玉屏就不乐意了。
她不像云团团还有旁的「补助」,所以只是单纯的恼傅蓉这种热血上头的行为。也因此在听到傅蓉这么说的时候,当场就想反驳回去。可她又怕被扣上一个思想不够积极进步的帽子便强忍着火气听傅蓉在那里哔哔。
昨天就已经知道云团团是村里出来的,想来这五块钱的补助于云团团来说极为重要。
这会儿见到云团团进来,不由想到云团团和傅蓉是「旧识」,想到傅蓉昨天晚上乖乖将床铺让出来,今天早上还帮云团团刷饭盒,叶玉屏便觉得可以让云团团出这个头。
云团团也是个促狭的,等傅蓉说完这句话后还带头鼓起了掌。
啪啪啪——啪啪啪——
叶玉屏看到这一幕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踢到了铁板,可这会儿被云团团架起来了,也实在是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了。
说她赞同傅蓉吧,不光要损失到手的补助还会得罪宿舍里其他思想不那么积极的舍友。说她不赞同傅蓉吧,傅蓉和那些被傅蓉煽动的舍友又会给她扣思想觉悟低的帽子...真真是骑虎难下,说什么都不对。
叶玉屏咬了咬后槽牙,到也有些急智的强行换了个角度说这件事。
“小傅的这个提议非常有建设性,不过我个人认为当务之急不是捐款的问题,而是寻找组织。单打独斗的力量是有限的,我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为建设祖国打好基实基础……”
云团团垂下眼眸,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笑意。随后又起哄的大叫了一声「说得好!」便一脸激动的带头为叶玉屏鼓掌。
叶玉屏:“……”
倒也不必如此激动。
风头被叶玉屏抢走了,傅蓉多少有些不高兴。不过见云团团在这里,也就只好将不满压了下去。不敢对云团团怎么样,到是欺软怕硬的瞪了叶玉屏一眼。
云团团喝了大半杯水,叫上宿舍里另一个妹纸两人拿着四个暖壶出去打水了。
那妹纸沉默了一路,一直到打完水往宿舍回的时候才问云团团这个捐款的事真的会执行吗?
今天的风特别大,到了这会儿也没见小,好在水房离宿舍不算太远,中间有背风的地方。云团团听这妹纸说完就停下来靠着墙叹了口气。
“我也不知道。我们家有六个孩子,家里三个兄弟两个姐姐,我家里,”云团团叹了口气,用一种略带着麻木的声音说道:“每年村里分的口粮都不够吃,还得靠工分买些口粮这日子才能过下去。这次来上大学,我妈卖了家里的鸡,总共凑了五块钱给我带在身上。”
越女子闻言侧头看说话的云团团,不由也想到自身的情况。
她能来上这个大学...是因为她答应了那门亲事。之前还想着将每个月的补助都攒起来贴补家用,现在怕是也办不到了。
张了张嘴,越女子到底没说出自家的情况,而是问起了云团团和傅蓉的关系。
“我俩能有啥关系?我家是村子里的,人家是县里的,不过是以前见过几次罢了。”云团团笑,“人家给我几分颜色,是人家礼贤下士。”要是知道傅蓉搞出这一套,她今天早上肯定不会偷那懒让傅蓉给她刷饭盒。
“哦。”
越女子闻言轻轻应了一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便又与云团团往回走。
云团团有泡脚的习惯,她还特意带了个木头的脚盆出来。回到宿舍后,发现宿舍已经安静下来。云团团也不以为意直接去洗漱间兑了水,坐在床边泡脚。
她奶说过要是泡脚的时候再泡些养生的药包啥的,效果更好。如今在省城,如果有机会到是可以弄些方子或是配好的药包回去。
女人嘛,靠养——
想到这里云团团摸了摸肚子,又有些饿了。
要是这会儿在家里,肯定要煮个鸡蛋吃或是让她妈给她蒸碗鸡蛋羹,下锅面条或是煮上一碗疙瘩汤的。可看着这一宿舍的人,云团团便只能将之前在供销社买的炉果找出来,随手往嘴里放了一个。
香酥微甜,好吃是好吃,就是噎人。
可以肯定的说,上学的第一天,云团团就想家了。
云团团不是小气的人,但吃炉果的时候却还是吃了独食。一边泡脚,一边低头吃炉果,时不时的再喝两口水。
压根就不像她以前一把瓜子都要问一问跟前的人吃不吃的行事。好在宿舍里的人也没自讨没趣的问云团团吃啥呢或是从云团团要东西吃。不然云团团不光不会给她,可能还会让人下不来台。
也许再过十天半个月,知道彼此的脾气秉性了,云团团才可能收起这一身的小软刺恢复她社牛本性吧。
集体生活需要一个寸度,就像世人常说的结婚时打下什么底以后就是什么底。云团团不想给人留下太随和好说话的印象,更不想将舍友们惯出理所当然的性子。毕竟时间长了,就忒容易出矛盾了。
与其以后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各种生波澜,还会被人指责你以前怎么怎么样,现在又怎么怎么样。那不如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将底线露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要怎么行事而不会越了界。
晚上睡觉前将自己用了好多好多年的旧枕巾从书包里拿出来。先往枕头上一放,再用小脸蹭一蹭闻闻上面的味,然后双手抓着它云团团才睡得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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