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传来,把正陷在一种莫名激动的情绪里的她吓了一跳,好险捂着嘴没有叫出声。
细碎的金属碰撞声陆陆续续再次传来,芝蔓流过身体往船後面看了一眼,见到是一位年轻工匠正在仔细组装着什麽,她左右看了看,发现这偌大一个房间,除了她,似乎也只剩了这年轻工匠一个,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好奇占了上风,芝蔓蹑手蹑脚的来到了男人的身边,想看看他到底在做这船上的哪块结构。
刚开始她的注意力还都在这年轻工匠手里的东西上,等到靠近了,她才注意到这个男人侧脸很好看,高挺的鼻梁,浓密的睫毛,一双薄厚适中的唇正紧紧抿起,看起来严肃又认真。
她此时正站在男人的侧後方,能瞧到他宽厚的肩膀,也能瞧到他收窄的腰身,他的袖子揽起,露出肌肉紧实的手臂,随着动作显出迷人的曲线。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准确地按在散落的机括零件上,将它一点点组装完成,动作迅速而准确,本来是一地冷硬的金属,在他手里却像是一副缓缓完成的艺术品。
有那麽一瞬,李芝蔓甚至觉得眼前的男人就和这条船一样,性.感又危险,还让人忍不住产生好奇心。
看着看着,她就不自觉走神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看他手里拚装的机括,还是在看这个男人,一直到两柱香後,外头等着的侍女都忍不住想要进来将劝走,男人才放下手里已经完工的机括,站起身活动了下身体,显然长期的工作已经让他的颈背发僵了。
芝蔓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就正好和他面对面了个正着。
男人一愣,完全没注意到这里什麽时候来了个衣衫华丽的小姑娘,也不知道她看了自己多久,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按着脖子的手都僵住了。
芝蔓也瞬间红了脸,有一种偷看被人抓住的羞窘感。
难言的尴尬弥漫在两人之间,男人慢慢放下手,有些拘谨的冲她点了点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也许应该行礼,芝蔓也没顾上这些细枝末节,心里已经懊恼得打滚,只讪讪的说,“你,夜安...对不住,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男人见她这样,不由也变得更紧张了,摆摆手,磕磕绊绊地说,“没,没有...都做完了...”
芝蔓看了一眼他放在地上的东西,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决定解释两句,“我就是,就是来看看...”
男人“哦”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明明是一副严肃的样子,此时神情中竟然透出一些天真的孩子气,“那,那你看吧。”
沉默,沉默是这夜晚的开篇。
尴尬,尴尬是那聊天的终结。
然而这尬聊二人组,静待片刻後,竟然又磕磕绊绊聊了下去,全靠芝蔓骨子里被姐姐带出来的一点儿主动劲儿。
人就是这麽奇怪,遇强则弱,遇弱则强,脱离了大树,遇到一个比自己还不善交际的人,小芝蔓突然发现自己还是很能聊的,可把她厉害坏了。
到後来,这汉子已经把自己聊了个底掉,虽然没说这里头的机密信息,却也把自己的出身背景全交代干净了。
男人将将及冠,来自一个山里聚居的避世村落,传说中与千年前的神匠世家系出同源,但族中人却只是当了谈笑,并不在意,毕竟匠艺是需要不停传承进步的,总是抱持着过去的东西未免落了下乘,就是真的如此,也不过说明他们一支的确有这个天赋传承罢了。
所以虽然他们说是避世而居,但只是名声不显,隔一段时间却还是会聚集起来走遍山川大地,防止成为闭塞之人,刚巧几年前,他们来到一处村庄时听闻了一道奇特的昭令,里头开出来的条件让他们无法把持,便派出一支精英,跟随着村中人一同来了皇城参与选拔测试。
结束後,他们中有好几个人都以十分彪悍的成绩入选,留在了李芝瑶的麾下为其效命,实现她提出的那些千奇百怪的要求。
许是难得有一位君主可以提供这样的平台,而且这里每时每刻更新的东西,真的让他们这些拥有匠艺天赋的人激起了好胜心,如今已过去许久,他们族人又来了一批,不管来时是什麽样的心情,如今皆是一副沉迷工作没空避世的模样。
如果用李芝瑶的话来说,就是一窝换了老巢继续蹲的黑科技技术宅。
“你可知,今日宫中有宴会?”芝蔓突然想到姐姐曾经说过,今天这个宴会虽然只限於宫中有份位的人才,但却不拘身份高低,只要有才有貌,都在邀请的范围,眼前这人不管是才貌或者是身份,其实都是足够了,那为什麽她又没在宴会上看到呢?
仔细回想,似乎宴会上也出现了好几个陌生脸孔,窝在角落有些拘谨的顾盼,看穿着打扮和身上的挂饰,倒有些和眼前人身上的相似,想来百巧阁也去了人。
“啊...”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脸颊,留下一个黑乎乎的指印,“白日的时候做的太投入,误了饭点,不让我进去了,我想着不过就是一个晚宴,不去也没关系,就回这里继续把白日未完成的东西继续做了。”
“......”居然,居然看不上姐姐给自己办的宴会...
李芝蔓莫名有些小生气,嘴刚不悦地撅起来,想说些什麽,却突然发现了他话语中的另一个重点,“咦?你还没有用晚膳吗?”
“啊?”男人刚拿起一块布,准备给自己做完的东西仔细清理清理,闻言抬起头看向她的方向。
经历了一整天的工作,他脑子还有些转不过来,仔细回想了一下才说,“唔...好像是的。”
“这怎麽能好像呢?”李芝蔓叉腰,像一个小茶壶一样气鼓鼓地说,“怎麽可以不好好吃饭,留得青山在,才能晚点被人当柴烧,知道不?!”
年轻工匠:“......”
晚点...晚点被人当柴烧?
想到姐姐平时是怎麽教育自己的,李芝蔓摇头晃脑地把姐姐说的话又照搬了一遍,“你现在年纪小,可能还感觉不到,等你年纪大了,哭都来不及,那麽多好吃的东西在你面前你却不能吃,可别气得哭鼻子!”这话说得一套一套,语气十分老气横秋。
男人哭笑不得,连忙点头承认错误,“是的是的,姑娘你说得没错,在下一会儿便去用膳,还请姑娘息怒。”
李芝蔓见他承认错误承认得爽快,心下不由噗嗤嗤冒出来些满足的愉悦,刚才那一丢丢不开心早就抛之脑後。
正想继续再教育两句,却见他起身草草擦干净了手就要去掏一边柜子里的油纸包,她踮着脚,越过他宽宽的肩膀看了两眼,发现里头是个凉透了的肉包子,想也没想,她抬手按住了那个油纸包。
“本...我刚好也饿了,咱们一同去後厨找吃的去罢,今日晚宴,想来後厨的东西多得很。”
“可...”男人後知後觉地被手上的触感弄得脸上一红,油纸包“啪嗒”掉回了柜子里。
见他这反应,李芝蔓也发现自己动作有些唐突,居然就这麽按在了人家手背上。
嗨呀,真是的,就算他的手好看也不能这样呀!
在心里气哼哼指责了一番自己的登徒子行径,她脸红着将小手挪了个位置,捏住了他袖子口的绑带轻轻扯了两下,“走了走了,吃好吃的去!”
感觉到手腕上被缠紧的力道,男人已经脸红到耳根,配着脸上那道黑手印,看起来还有些野性的帅萌。
“嗯,”他看起来已经是一团浆糊,只磕磕绊绊地说,“那,那听姑娘你的。”
李芝蔓回头冲他一笑,昏黄的灯光下,还有些肉肉的小脸明媚又娇气,像小钩子一样挠得人心里发慌。
“乖啊。”她说,拉着这犯傻的大个子一路往外,心情突然好的不要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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