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留学生的问题,郁闻晏回到使馆,往工位上大喇喇地一坐,翘起二郎腿,从烟盒里敲出一根烟,叼到嘴里,甩开打火机盖子,擦几下砂轮,火苗窜出,正要点燃烟,秘书敲门,硬生生打断。
“办公区域内禁止吸烟。”符涵山将文件放在桌面上,“新任务。”
郁闻晏站起身,嘴里还咬着烟,准备去院子抽两支,平复一下心里的烦躁,突然被派新任务,冷淡地挑眉:“你能不能给我派正事?”
明天是不是要派他去找阿猫阿狗了?
“人手不够,只能麻烦你了。他四点到,记得接。”符涵山察觉到他不乐意,但也没办法,最近外面不平静,事多人少,大家只能身兼数职。
郁闻晏翻看文件一眼,嗤笑说:“大少爷啊,还是高学历的大少爷,说不定不到两天就哭着要回去。”
“晏哥,你也是大少爷吧?你……也是我们外交大的高材生。”门边工位的盖盖小声提醒。
郁闻晏轻扫一眼过去,痞气说:“我可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都是打工的牛马,没什么不一样”符涵山五指压住文件夹的封面,像极了五指山,推向郁闻晏方向,他成了被压住的猴。
“办妥,等你消息。”符涵山公事公办,传达指令后,赶着去忙下一个工作。
上级下派的任务,郁闻晏没有拒绝的权利,将蓝色文件夹丢到抽屉,抓起烟盒和打火机去院子。
再不抽根烟冷静一下,他可能真的会暴走。
下午三点四十分,郁闻晏准时抵到首都机场,随意找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百般聊赖地等那位身份不简单的新外交官。
门口撞见的盖盖跟在郁闻晏身后,观察四周,问道:“晏哥……他能看到我们?”
“你不是拿了牌,举吧。”郁闻晏双手往后搭长椅靠背,戴着墨镜,仿佛是来游玩的旅客。
“晏哥,不就是接个人嘛,你反应这么激烈干什么?”盖盖不理解,郁闻晏处理不少琐碎的小事,从没见过他如此抗拒。
郁闻晏拉下墨镜,露出一双死气沉沉的黑眸,嗤笑:“接个人还是带个人,你搞清楚。”
“啊?”盖盖恍然大悟,“你是不是觉得他是个关系户,来这里是为了镀金,很难搞,所以不想带?”
来之前盖盖特地看了一眼新人的简历,家庭社会关系那栏可牛了,祖父祖母到父亲母亲全是公职人员,背景一定不简单。
郁闻晏重新戴好墨镜,压根没想过这些,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好混履历的地方。
他没表态,盖盖就当他是默认了,和他统一战线,坐在一起,连牌子也不举。
四点二十分,出口陆陆续续出来人,盖盖忍不住伸头去看,好奇新人是否和简历上一寸照一样帅。
又十分钟过去,盖盖问:“晏哥,他该不会迷路了吧,他知道说利尼语不?法语应该会吧?再不济英语总会了吧。”
“法语硕士毕业,会法语,会英语。”
一道淡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得盖盖差点跪在地上。
郁闻晏微微偏头,和身穿淡灰色衬衫的男人对视上。
“我叫陈琟时。”他伸出手。
郁闻晏看了眼他来的位置,估计转了一圈才找到他们。他握住手,短短几秒放开:“郁闻晏。”
盖盖紧接着握住,磕巴介绍自己:“秦盖戌,叫我盖盖就好。”
陈琟时又说:“利尼语来之前有自学一些,但说得不是很流利。”
“没事,会说法语也是可以的。既然来了,我们就走吧,先带你去住的地方。”盖盖一改前面背后嘀嘀咕咕的态度,变身成热情前辈。
陈琟时性子清冷,颔首道谢,自己推行李,拒绝盖盖的帮忙。
到了车边,郁闻晏手撑着车门边沿,低下身对盖盖说:“人接到了,你带回去,我先走了。”
“哎……晏哥,这个……那个……你别走啊!”受任来盯着郁闻晏的盖盖抓耳挠腮,怎么成他接人了,回去怎么交代啊!
陈琟时看着郁闻晏挺拔的背影,双手抄兜,走路姿势散漫,好像是街霸视察地盘,一点儿外交官的稳重也没有。
“晏哥估计临时有事,他挺忙的,小陈你别见怪。”盖盖给郁闻晏圆话。
陈琟时摇头,他对郁闻晏倒没什么意见,只觉得这人挺特立独行的。还有一个原因,当时去悉国的应该是郁闻晏,而不是他,对此一直很好奇为什么非要来吕圣利尼亚。看了眼荒凉破败的街道,不觉得会是因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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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闻晏频繁和陈琟时一起出任务,不知不觉也习惯和他一同搭档工作,主要是对方比他想象中的省心,不需要废太多的心思教,偶尔遇到只会说利尼语的本地人,他不得不充当翻译,其他情况陈琟时都能完美解决,他能偷懒,暂时对上级的安排没有意见。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陈琟时对郁闻晏也有了解,听说家里很有钱,是个大少爷,但在他身上看不到一点儿少爷病,他物欲极低,特别不喜欢捯饬自己,长时间风吹日晒,已经从白面书生变成一介糙汉。平日除了工作,他最大的乐趣是citywalk,但又不像是对民俗文化感兴趣的样子,行为正常又奇怪,说不上来的感觉。
直到被困沙漠那晚,陈琟时才知道为什么。
因为他对局势的错误判断,他们一行人被困沙漠,手机没有信号,无法请求救援,只能往前走。
按照要求,一切行动决定权交由郁闻晏,他带领大家去往安全区。
但人毫无防备面对自然时,被烈阳残酷地暴晒,体内水分不断流失,随时可能面临生命危险,会害怕,会慌乱,内心的潘多拉魔盒打开,杂念丛生,都想自保,很容易造成内部混乱。
陈琟时断后,走在人群最后面,他时时刻刻紧盯着队伍,谨防有人生事。不过担心的意外没有发生,郁闻晏拿捏准节奏,漫长的跋涉会令人感到疲倦,每当这时,
他就会站出来说几句鼓舞人心的话,句句落到实处,没有画大饼的不靠谱。
以往陈琟时能解决的事,郁闻晏便会抱着手站在后面观望,以至于会不自觉忽视他的能力,此刻说一句他是最好的演说家也不为过。
经过一天的奔波,终于能收到信号,也联系到办事处,确定他们新的逃离路线——横穿沙漠抵达安全区。
郁闻晏所说的话得到证实,大家轮番上前和他握手拥抱说谢谢,陈琟时对他刮目相看,觉得他个人实力不容小觑,值得多学习。
而这样遇到近乎绝望处境都能冷静应对的郁闻晏在入夜后情绪变得异常,故意远离人群,不停地拨电话。
陈琟时已经给家里报过平安,以为郁闻晏没有联系上家人,上前问:“要借手机吗?”
突然有人过来,郁闻晏沉着脸,不想暴露此刻慌乱又烦躁的心情,淡然说:“不用,谢谢。”
陈琟时低眉看随意坐在沙堆上的郁闻晏,他黑色夹克里的白衬衫已经脏得不行,但他丝毫不在意这些细节。
郁闻晏看到他抿唇的小动作。
“嫌弃脏就滚回去,别烦老子。”郁闻晏摸了摸口袋,只有打火机,烟盒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
陈琟时掏出自己的烟盒递出,席地而坐:“明天能走出去吗?”
郁闻晏蹙眉,自顾自地点燃烟,吸了一口,勉强冷静下来,手搭在膝盖上,头微微埋下:“听假话还是真话?”
陈琟时心一咯噔:“不是都安排好了?”
“局势不妙,还在协商,走到安全区没有我们的人,一切也很难办。”郁闻晏问,“怕了?”
陈琟时从没遇到如此棘手的任务,不怕是假的。
“所以你才说让我们赶紧给家里报平安?”陈琟时嗤笑,话术一套一套的,亏得他还真的以为是劫后余生,原来还在劫中。
郁闻晏扯唇角,痞笑说:“你和我同期吧,日子挺逍遥的,一点危机感也没有。”
“本来应该派我到这,听说有个新人非常热情,一定要来吕圣利尼亚。”陈琟时看向郁闻晏,“你犯傻啊?”
谁都希望工作环境好一些,第一次遇到郁闻晏这样放着好地方不去,专门来小地方吃苦的。
郁闻晏哂笑:“我犯贱。”
尽管已经相处一段时间,陈琟时还是不能适应郁闻晏粗鲁的语气。
陈琟时看了眼星空,烦躁的心情被漫天繁星安抚,余光瞄到郁闻晏打开拨号键手动输入号码,摁下拨号键,没有备注,一串数字,并不知道他想联系的是谁。
“给认识的人打吧,转告他就好。”陈琟时说。
手机弹出只有百分之五的电量,郁闻晏放下手机,艰涩说:“算了,她不会接的。”
陈琟时犹豫片刻,问:“很重要的人?”
“不重要。”郁闻晏站起身,糙到连裤子上的细沙也懒得拍,吊儿郎当地往前走,笑说:“我不重要了。”
陈琟时站
起来,看着他背影,有种难以言喻的落寞。
那个号码的主人……应该是特别特别重要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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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安全区当天晚上发生了意外,郁闻晏护送华人撤离中不小心被流弹中伤,昏迷入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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