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颗糖果中蕴藏的画面是一个小小的房间。
房间昏暗逼仄,只容得下一张小床,还有一张与门相对着的破旧木桌,只要打开门,连凳子都没办法放,出入房间时必须把凳子推到桌子底下。
唯一的“窗”开在接近天花板的地方,是个长方形的通风口,几缕天光照射进来。人从里面仰起头,只能够从窗中窥见一座高高耸立在天边的塔。
那是观测中心高塔,在城市的核心区域,距离房间所在的边缘地区很远很远。
这样小的一个房间里,却住着兄弟两个人。
他坐在桌子前,借着天光读手中的清扫队宣传手册。虽然光线昏暗,但墙壁上被暴露的电线连着的灯泡并没有开。
电费不贵。但他们的资源点已经不够用了。
旁边小床上被子一个小小的隆起,此时发出了迷蒙含混的声音,似乎是做了噩梦,一截手臂伸了出来,朝着他的方向抓摸。
“唔……哥哥……”
他放下手册,转头倾身过去,一手握住弟弟的手,另一只手则去摸弟弟的额头。
烧得滚烫。
弟弟的小手握在掌心,传来针扎似的疼。
他低头看,小手尖端处黑色指甲弯了出来,野兽般锋利,正戳在他掌心的肉上。
密密麻麻的黑色的血管从变异的指节开始往手臂方向蔓延,已经到了手腕。
不仅仅是手。
还有对方盖在被子里的身体,也已经被黑色的物质覆盖住了大片地方。
——这不是单纯的发烧。而是感染。
并且,这么明显的异化特征,感染值大概率已经达到了90以上。如果被发现,就会被直接送往城市公里的大型氮气舱,或者直接驱赶出城。
墙壁上贴着的日历上用红色的笔圈住了下一次检查的日期:7月21号。
这是城市居民每月到医疗中心体检,确认感染值状况的日期。
现在,距离这个时间只有一个星期了。一个星期内,如果无法得到抑制感染值的办法,他的弟弟身上的情况就要被发现了。
这么小的孩子,如果被赶出城市,活下来的概率微乎其微。
“小谙。”他轻声说。
被窝里的孩子听到了,掌心里的小手艰难地弯了弯,作出回应。
“我要出去一趟。”他说,“营养剂在枕头边上,还有最后三支,你饿了,就咬开一管吃。我三天之后就会回来。在此期间,无论是谁敲门,都不要理会。”
“哥……别走……哥哥……唔……”
小手勾住了他掌心的肉。那指甲实在太过锋利,虽然力气不大,还是刺破了他掌心的皮肤。鲜红的血珠流了出来,没有滑落到地上,而是被孩子的指甲吸收了。
昏暗的光线中,一道道血线沿着指甲漆黑坚硬的物质往上,进入到凸起的黑色血管里,然后汇入四肢百骸。
如此诡异渗人的情状
,但他没有立刻把小手拔开,而是任由小手握着,静静坐了一会,才起了身,临走之前俯身帮孩子掖了掖被子。
开门,关门。
房间里重归寂静。
“哥哥……哥哥……”
孩子意识似乎烧得有些混乱了,断断续续的呼唤着。
窗外的景色快速变换。从清晨薄雾到午间烈阳,黄昏日落再到明月高悬。
寂静黑暗中,豁然亮起一双血红眼睛来。
“饿……好饿……”
“想吃……好想吃……”
孩子异化的脸浸在阴影里,身体也如同阴影一般晃动。
“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
……
糖果在口中完全化开。
沈诀品尝着余味,直到糖果的味道彻底消散,才有些不太满足地舔了舔唇。
刚才的画面,是对方力量中蕴藏的记忆。
而那段记忆又正好激发了残余在这具身体中的记忆。
弟弟和哥哥两者的记忆融合在了一起,给人的感觉十分真实。
……简直就像是真的经历过一样。
他现在基本已经确认,那个伪装成他的样貌,在异种神殿里胡闹的异种,就是他这具身体原本的弟弟。
那位被强行征召进城防所,然后在“深巢之卵”一战中一去不回的便宜弟弟,沈谙。
这具身体残余的记忆其实并不算多。没有事无巨细,大多都是有关科研方面的资料,以及很久之前弟弟的回忆。
他刚才看到的,应该是沈谙三岁那年,基因病第一次发作时候的情况。
基因病在这座城市里面并不少见。感染横行的世界,有些人一生下来,基因里就带着受感染的因子,随着长大和细胞数量的滋生,感染因子扩散,也就到了发病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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