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海真心神俱痛。
为了给也海真准备这份礼物,江既白花了三个晚上。
从沈晗霜被祝隐洲从长安城中带走的第一个夜晚开始。
处理掉尸体上的血肉,仔细洗净那颗头颅,再用刻刀耐心地一笔笔描画也海真一定能认出来的花纹。
他们曾在长安城中闹出了那样沸沸扬扬的传闻,想利用沈晗霜的名声与婚事为他备一份礼,江既白自然该礼尚往来,让也海真和阿弥尔这对有情人能终成眷属。
血肉尸身会腐坏,但那颗头颅可以永远陪着也海
真。
直到祝隐洲带着沈晗霜回来的那日(),那场江既白几乎以为永远不会结束的大雪才终于停歇。
江既白远远地看着那辆带走了沈晗霜的马车从还未化去的满城雪色中驶来?()?[(),重新停在了沈府门前。
随后,祝隐洲和沈晗霜并肩走进了沈府。
那是他们从洛阳回长安后,祝隐洲第一次进沈府的大门。
江既白知道,很多事情,其实早已经不同了。
收雨杀了阿弥尔的那一日,江既白曾从江府一步步走去沈府,走那条,若是去沈府提亲时也会行过的路。
后来一连几日,他也都会再如往常一样去沈府,和沈相一同在书房里编写书册或是交流彼此的见解。和沈家人一起用过饭后,江既白会撑着伞,在漫天大雪里缓缓走回江府。
后来的许多年里,江既白都记得,自己曾在处处都有沈晗霜身影的沈府里看过一场持续了三日不停的雪。
那场雪其实很美,几乎要胜过当年他与沈晗霜初见时的那场大雪。
只是这一次,不会再有那个笑容明媚灵动的小姑娘脚步轻盈地和她妹妹一起从雪里跑来,从他身边经过时停下脚步,有些担忧,又有些迟疑地问他:“你身上怎么有血?是哪里受伤了吗?”
那时,他看着她,沉默了许久,她就一直耐心地等在一旁。
而他最终只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没有”,随即错身离开。
那些都是将他护在怀里时,他母亲被他的父亲打伤后流的血。
一阵脚步声重新从身后靠近他时,那个小姑娘会追上来将钱袋递给他,还会轻蹙着眉提醒他:“雪太大了,早些回家吧,你爹爹和娘亲肯定都在等你呢。”
那年江既白十岁。
他和沈晗霜的初见,其实要比她记忆里的早。或许因为她曾毫不吝啬地向很多人伸出过援手,所以才不记得那场大雪里狼狈的他。
江既白却不想忘,也忘不了。
他曾在那样一个寒冷的冬天,短暂地被这世上最美好的春日照耀过。
他一直忍不住想拥有更多。
两位母亲曾经用她们伤痕累累的身躯护着他,让他可以顺利长大,走出那座被恶鬼牢牢控制的府邸,踏入朝堂,做成一些实事。
在将两位母亲也接出来之前,他无法分心做别的任何事情。所以他只能看着沈晗霜嫁进安王府,成为离他越来越远的世子妃。
两位母亲离开后,江既白知道自己不该在孝期想着娶嫁之事。
但他克制不住。
阿弥尔精心布置的诱.惑在前,那个开满鲜花的陷阱里刻着沈晗霜的名字,江既白做不到毫不动心。
可是那三日的大雪停下后,无人还会记得,江既白曾在那一日,换上了沈晗霜曾说很适合他的天青色衣衫,一步步走向他以为可以伸手拥有的美好和明媚。
他自己也不记得了。
或许是吧。
沈晗霜和祝隐洲回来之后,江既白便没再去过沈府。
需要他编写的书册,江既白仍然认真地筹备着,没有丝毫懈怠。他希望能助沈晗霜将女学办得更好。因那是她想走的远路,想过的长河,他愿意成为路上的青石,河上的石桥。
但他不会再有意或无意地留在沈府,同亲近和睦的沈家人一起用晚膳。
他终究没有福分成为他们的家人,她的家人。
江既白再也没有穿过天青色的衣衫。即便是六年的孝期结束后,他也每日都只穿着一身素服。
他终生都走不出那场三日不停的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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