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深夜惊醒,向魏余琦寻求安慰不成反被骂不检点后,她在玉族再没睡过觉。
夜里不敢睡,白天不能睡。
夜里是怕又有贼人翻窗,白天则是怕玉曦又告状说她不好好修行光知道睡觉。
——她在玉族受的那些惩戒,绝大部分都是出于玉曦告状。
想到这里,玉晚看了玉曦一眼。
就见玉曦似乎也联想到这点,脚下微移,慢慢往魏余琦身后去,似是想要借魏余琦挡住她看她的视线。
玉晚收回目光。
有魏余琦在,玉曦不值一提。
玉晚注意力全放在了魏余琦身上。
她这位母亲可不是好相与的人。
譬如刚才,二话不说就对她动手早已是家常便饭,但这还不算真的发火。
魏余琦真正发火的时候,是连族老都压不住的。
说来好笑,世人皆赞“昆仑天人,中州玉女”,殊不知昆仑的天人是真天人,可中州的玉女却不是真玉女。
至少魏余琦嫁进玉族后,长达两千年的玉族生活都没能让她脱胎换骨。
扒掉那层惯会作表面功夫的外皮,真正的魏余琦可以说浑身上下没有哪怕半点能跟玉女扯上关系。
而等生下玉曦和她,魏余琦就更是变本加厉,以致于玉拢霜再无法忍受,抛妻弃女离家出走。
玉拢霜出走前,曾和魏余琦吵了一架。
魏余琦骂玉拢霜不是男人,玉拢霜则骂魏余琦有病,是个谁都受不了的疯婆子。
便如眼下,魏余琦有心想继续挑西天的刺,奈何玉晚油盐不进又有理有据,她只好挑玉晚本人的刺。
她道:“你看看你自己,好好的道修不当,改修太上忘情也就算了,你居然还修雷法?说多少遍不要修雷法不要修雷法,你是玉族子弟,你见过哪个玉族人修雷法?全天下最粗鲁最难看的就是雷法!”
玉晚道:“我乐意修,你管不着。”
魏余琦道:“你也不怕雷把你劈死!”
玉晚道:“劈死了也不关你事。”
魏余琦被气到。
她道:“行,不关我事,那就说说你一个姑娘家,居然呆在这种全是男人的地方?简直自甘轻贱!”
族老眼皮一跳。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族老此时无比后悔让魏余琦一同前来,“她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族老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魏余琦几乎暴怒。
她立刻转身,指着族老道:“你还知道她是我生的!”
似乎是忍耐了太久太久,忍到今天再也忍不下去一般,魏余琦整个爆发了。
她怒道:“当初我不想再生孩子,你们非让我生!好,我拗不过你们,我生了,结果才生下来,你们说我通奸,说我不配当族长夫人,把我脸面往地上踩。
“我脸丢尽了,我不想要这个孩子,当时你们怎么答应我的,说她随我处置,结果第二天发现我没通奸,她就是玉拢霜的血脉,你们一边骂我那么对她简直不配当母亲,一边把她往我手里塞。
“我说过多少次啊?我每次都说我不要我不要,你们硬往我怀里塞,等发现我是真的不想要,一边继续骂我,一边跟她说她亲娘不好,让她长大了千万不要认我。
“后来我改主意了想瞧瞧她,你们还是骂我,不让我看她,也不让她看我,说我没资格。
“可她是我生的!
“没有我,她能来到这世上?
“凭什么我连说她几句都不能说了?我偏要说!
“我不止要说她,我就算当初怀她的时候把她弄死了,生她的时候掐死了,你们又谁有那个权力来指责我!”
这么一番话,听得长老面上充血。
他重重地杵着拐杖,比魏余琦还要更愤怒地道:“魏余琦!你好好看看,这不是族里,不是你能撒泼的地方!”
魏余琦哈地一笑:“我就撒泼怎么了?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族老道:“什么事实?事实明明是你亲口说你这辈子只要玉曦就够了,你绝对不要玉晚!”
魏余琦:“对,我不要,可跟你有什么关系?”
族老:“你当时是在我面前发的誓!”
“……”
他们开始相互指责。
玉晚听着,百无聊赖地垂了垂眼。
人性,真的好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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