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姨已经习惯了,从没有多想过,只日常会对她格外留心,生怕她不小心磕着碰着。
严宝华观察了她一整天,晚上,在书房叫住了她,“初初。”
沈止初懵然回头。
严宝华一反常态,脸色很严肃,“可以告诉我你喜欢演戏的原因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丁岚当了她那么久的经纪人,都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因为,我好像有一点发现,”严宝华一字一句慢慢地说,“如果冒犯到你,我提前道歉,但我还是要问,”停顿一下,“……你是不是不喜欢身为沈止初的生活?”
沈止初几乎呆住。
“演戏是你的求生手段,对吗?”
“不是赚钱谋生,而是通过代入角色,维持你的求生意志。”
她的纤细脆弱,她的坚韧不折,她轻盈的易碎感,她挺直的脊梁骨……所有这矛盾的一切,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能够将人折磨疯。
而沈止初之所以还好端端的活着,是因为,她在从所有的剧本角色中汲取养分。
大多数体验派演员都是通过消耗真实的自己来代入角色,她则恰恰相反。
这也是为什么她的演技如此出类拔萃,如此浑然天成——对她自己而言,在演戏时,她才活着。
沈止初眼眶里一下子盈满了泪水,她轻轻笑了笑,点点头,那泪水承受不住这轻微的动作,从眼眶中溢出。
严宝华几乎屏了呼吸。
“……我遇到过像你这样的演员,结局……不太好。”所以,她才对她的异常那么警觉。
她走过来,抱住沈止初,“如果这世上有能留住你的人或物,一定不要放弃,好吗?”
严宝华身材是一种健康的圆润,抱起来有种温暖的感觉。
沈止初僵了一下,而后缓缓回抱住她。
她的求生意志,在这十几年中,被反复消磨,又反复被一个个不同的电影角色拉回来。
能留住她的人或物?
她没有任何物欲,物是不可能了。
人?父母是她厌世的渊源,何谈留住她。朋友?她没有。
此刻这么一想,如果她真的要寻短见,这个世界上,会因为失去她而发大疯的,可能只有傅予沉。
沈止初回到卧室,准备睡觉。
可是——
被傅予沉留住,是什么感觉?
她拉开床头柜第一层的抽屉。
白色蕾丝垫布上,静静躺着一支细细的女士香烟,还有一个沉甸甸的打火机。
那是之前,两人第一次接吻的那天晚上,他留给她的。
他当时说,“抽完了找我要。”
她裹上毯子,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冬夜的冷风窜进来。
她不太熟练地揿开打火机盖子,火苗窜出,将烟丝点燃。
这款女士烟很淡,适合她这样的新手。
丝滑入肺。
她想起了和他的第二个吻。
那个吻是他骗来的。
将烟递到她嘴边,她张唇,他却撤了手,压上来亲吻。
这就是傅予沉的性格。
是坏的,又是强势的。
他能攻破所有的防线。
这么多年,一直独自消极地对抗这个世界的荒谬和无情,她已经太累太累了。
她想就地躺平与他沉沦。
可这沉沦中,还带着一丝向上牵引的抓力——
傅予沉很明显也是厌世的,可与她的消极抵抗不同,他是外放的有攻击性的。
这攻击性,对她而言像强心剂。
强心剂有效,但也不可能永远为她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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