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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头当官不单单能光宗耀祖,还有可以荫及家族的切实利益,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往官场里挤。
先前推行的新法没有像募役法一样直接以政策规定形势户掏钱,那些法令明面上看对官僚阶级没什么影响,只有当官的自己知道他们搞钱的路子被堵住了,属于是只能吃哑巴亏。
都知道钻政策漏洞欺压百姓是见不得人的事情,悄无声息的掩饰过去朝廷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真要闹大了倒霉的还是他们。
那些被波及到的官员心里憋屈,但是憋屈也不能直接喊新法影响他们搞钱,只能打着百姓的旗号上奏说这个影响百姓正常生活那个被百姓所厌恶。
不是他们不满意,是百姓不满意,他们这是在为百姓说话。
然而究竟是不是为了百姓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先前只是将官员那些见不得人的来钱路子给堵上,募役法直接让官户吏户出钱,虽然出的钱很少,但是在以前从来没交过多余赋税的情况下开始交钱就足够让他们不满。
募役法让他们交助役金,以后会不会还有别的名目让他们交别的钱?
当官的让百姓交税的时候恨不得扒拉出几十条不同的名目来收钱,同样的事情放到他们身上他们就受不了了,双标到这种程度也很难评价。
大宋崇文崇了那么多年,在一代又一代士大夫的努力下官员读书人的地位已经高到让其他朝代望尘莫及。
当官的途径主要有三种,科举入仕不用说,靠父祖门荫也不用说,品级高的官员有荫补权,直系后人不通过科举就能直接入仕,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特殊的法子就是出钱或者纳粮来买官。
前两者走的是正常途径,不管是几品官家中都算是官户,买官入仕的只能继续往上爬,爬到正七品以上才能将家族列入官户,毕竟只靠钱不能买到正七品以上的官。
想想也是,官户虽说要和民户一样缴税纳粮,但是却可以免除绝大部分的徭役,除此之外在违法乱纪的时候也能根据品级高低进行宽免,同一件违反律法的事情民户犯了是流放,官户犯了可能赔点钱就完事儿了。
如果掏点钱就能享受官户的所有福利,只俸禄补贴以及逢年过节的福利都能回本,天底下的有钱人都去花钱买官,官僚阶层能庞大到什么程度简直不敢想。
细细数下来,官员能给家族带去好处已经够多了。
但是人都是贪心的,没有人会嫌自家钱多。
可世上还有一句话叫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凭本事光明正大挣钱没人能说什么,靠欺压百姓挣钱被当老虎苍蝇打掉也是活该。
按照大宋律令,官户禁止在所在州县私办田产,那些和官府有关的场务、河渡、坑冶等方面的生意一律不准官户插手。
这是前人捞钱后人倒霉,要不是开国时大量官员让家人利用职务之便侵占土地搞得百姓怨气冲天,朝廷也不会专门出台法令来限制他们。
朝廷给官员的俸禄已经够高了,除了俸禄还有加俸、职田和各种补贴。
职田是按照官品等级给的,从四十顷到一顷不等,大部分是良田,还减免赋税,就算没有俸禄、加俸和补贴只靠那些职田也足够官员过的舒舒服服。
然而就算这样也没能限制住当官的往家里扒拉东西,官员和官员之间能想法子“合作共赢”,所任州县不能私办田产就去其他州县置办,同僚之间通通消息商量商量,田产悄无声息的就到手了。
民间很多生意不许官户经营也没关系,扶持几个不是官户的商户来经营就是,自家人不亲自插手,将来就算出问题也牵扯不到他们身上。
为什么民间起义此起彼伏?为什么总是有百姓的田产被侵占?为什么每年都有冻饿而死的贫民?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不触及他们的利益时他们能上疏骂地方豪强不给百姓留活路,骂地方官施政不当,骂运道不好遇上天灾,反正骂来骂去都和他们没关系。
而一旦触及到他们的利益,最开始或许能维持住体面,后面百分之一千得撕破脸。
他们要么是祖辈父辈留下的基业要么是自家寒窗苦读打拼出来的前程,想给子孙后代留下更多的东西有错吗?
希望子孙过上好日子是人之常情,可为了保住后代的富贵丧心病狂的搜刮百姓肯定不行。
骂吧骂吧,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苏大人唯恐天下不乱,只想让朝堂上打的更激烈些。
以前总担心当官的都去争权夺利了政务没人管,在官场上待久了就会发现不管什么时候那些爱争权夺利的都不会对政务放心,而真正在基层办实事的官员也不会被上头的神仙打架影响到。
就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基层办实事的官员没犯事儿即便被牵连也顶多是换个差点的地方继续当官,在哪儿干活都是干活,在贫困地区做出成绩还更有成就感。
只要他不在京城,朝堂打架就打不到他。
京城是权力中心,从地方到中央是高升,从中央到地方是贬谪,只要他自己不觉得去地方是处罚,远走西北就不是罚。
谁说去西北不能建功立业?那么大个西夏是摆设吗?
感谢官家,感谢太子殿下,感谢狄大元帅,感谢老王,感谢那些骂他的人。
立功领赏的机会近在咫尺,不冲不是大宋人。
胡宗愈:……
这就是他的妙计?
有这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妙计吗?
苏大人振振有词,“什么叫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只要我不觉得被伤着,这法子就是只伤敌不伤我的绝妙之计。”
官家和老王都在,推行新法的时候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留在京城和那群自欺欺人的家伙打嘴仗对他有什么好处?没好处,纯纯浪费时间。
去西北就不一样了,那儿有大把的空间供他施展拳脚。
军中苦文臣掌兵久矣,狄大元帅在西北那么多
年没少受气,手底下的监军一个接一个的换,换了那么多年也没换出一个顺手的,可见不光朝中排斥武将,军中也非常排斥文臣。
奈何文臣有法子打压武将,武将却没法子和文臣过不去,东西南北那么多军队,能干脆利落换监军的也就只有一个狄大元帅。
不是别的军中不想换,而是他们换不了。
虽然他也是文臣,但是他有狄大元帅撑腰,开局肯定不会像别的文臣那么难。
他们子纯兄月前已经出发前往秦凤路,估计这会儿已经到地方了,他现在去永兴军路正好能围观那家伙在河湟一带的大动作。
运气好的话估计还能蹭点军功。
西北那边这几年肯定会打起来,而一旦打起来没个三五年结束不了,等他三五年后再回京城,那些狗叫的家伙还在不在官场上都难说。
总结:这时候离开京城有益无害,离开京城去西北更是好到顶呱呱。
胡宗愈磨了磨牙,“你去西北是高兴了,我怎么办?”
司农寺的活儿越来越多,公文能堆的屋里站不住脚,干活的主力军走了留下的活儿谁来干?
别说朝廷会派新的同判过来,和新同僚磨合不需要时间吗?
再说了,他苏子安一走,接下来接受新法推广的八成就是曾子宣和邓文约,这俩人他哪个都处不来。
吕惠卿和邓绾相看两厌,曾布什么态度他暂时还没看出来,主要是没见那人闲下来过,连聊天套话的机会都没有。
司农寺衙门大换血,他上哪儿找苏小弟这种能干活还能陪他唠嗑的同僚呜呜呜呜呜?
苏景殊:……
所以到底是舍不得他这个人还是舍不得他的能干活还能唠嗑?
胡宗愈顿了一下,僵硬的转移话题,“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走了司农寺的活儿怎么办?”
苏景殊哼了一声,“放心,曾大人一个就能把我的活儿全接过去。”
那可是老王一直带在身边的亲信,工作狂程度和老王相比毫不逊色。
募役法相关的公务本来就是他们一起处理的,连交接都不用怎么交接,曾大人直接把他的办公场所挪到司农寺衙门就行。
胡宗愈叹了口气,“既然有曾大人一个就够,为什么还要再多一个邓大人?”
虽然司农寺衙门缺人手,但是也没缺到什么人都要的地步。
他承认邓绾办差的能力比他强,可那家伙搞事的能力也比他强,怎么看都感觉得不偿失。
司农寺这边已经是王相公的一言堂,把邓绾留在政事堂多好,那边需要勾心斗角的地方比司农寺多多了。
苏景殊想了想,煞有其事的说道,“可能是怕你们在司农寺日子太平淡,特意把邓大人调过来活跃气氛。”
咳咳,这话不能让邓绾听到,不然后续被盯上还挺麻烦的。
不说了不说了,任命书已经到手,他要回家收拾行李,趁现在天气还不太冷赶紧走,冬天赶路实在折磨
人。
胡宗愈帮他收拾东西,临走之前又想起来一个问题,“子安,你爹娘知道你要去西北吗?”
苏景殊搓搓胳膊,“待会儿就知道了。”
他还没到家呢说什么恐怖故事,好歹等他到家再让他想起来。
家里的藤条还健在,今儿这一顿八成跑不掉。
没关系,他知道错了,以后还敢犯。
小侄子前两天已经学会翻身,回家看看能不能让小家伙努努力坐起来,这样他就能直接躲到侄子身后来逃过一劫。
加油小家伙,小叔的小命就掌握在你手上啦!
马车慢慢悠悠回家,还不到下衙的时间,这个时候家里应该只有一嫂和小侄子,只要他能在其他人回来之前偷偷进家,别的就都不是问题。
一嫂?一嫂你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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