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我们该待的地方——】
() 兵虫们极速撤离,发现了令妄行的不对劲,立即接管行军车。
“亲王殿下!”“殿下?!”“该死的芬格斯!”
令妄行晃了晃神,十几年的创伤记忆浮现,哪怕她反应再快,动作也还是凝滞了一瞬。
眼看一簇黏菌就要抓住她机甲的脚踝,电光石火之间,一股威严的精神力从天而降,将菌丝死死钉在原地!
是王虫的精神力。
仿佛海水倒灌,来自芬格斯的精神污染眨眼间被洗得干干净净。
令妄行“呃”了一声,额头青筋暴起,机甲也因她的反应而抱住头蹲了下去。
医疗团队赶紧围上前,把她从机甲驾驶舱拖了出来。
头好疼……
令妄行几乎想打滚,仿佛有一柄弯刀伸进了她的精神里,在系统01“窜出来”的那分秒之间把它勾住,然后连根拔出,捏了个粉碎。
意识前所未有地一清,视野都好像明朗了不少。那疼痛稍纵即逝,很快就被柔和的温暖所取代。
她听到周围的虫族在喊“陛下”,还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令妄行晃了晃脑袋,抬起头:“阿姐?……”
她以为姐姐会在精神海里给她回应,却没想到一抬头竟然看到了姐姐的脸,不由得傻住了,脱口而出:“你是幻觉吗?”
“不是。”令如律在她面前蹲下,捧起妹妹的脸与她额头抵额头,轻声说,“这一次是真的没事了。”
——帝国的医疗手段清除了令妄行肉|体的菌丝,包括大脑里的,但系统01寄生在她的精神图景里,极难撼动。
只有系统自己主动离开令妄行的意识深处,令如律才能把它安全地消除。
因此令如律一路上都在有意给系统01“创造机会”,刚刚的一次终于成功了。
令妄行睫毛颤了颤,睁大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姐姐。她在那双红瞳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属于姐姐的体温顺着额头传过来,姐姐的精神力也顺着烙印,扩散到了她千疮百孔的精神海中。
咦……?
和安抚一起传过来的,还有一些字句。
……令如律面上一派正常,完全看不出她心里说了什么。
令妄行有些惊讶,转了转眼睛,表情收敛,也恢复了正常。
任谁来看,这都只是劫后余生姐妹相拥的寻常场景。
那团蓝色的菌丝被烧得滋滋作响,最后一点点勉强汇聚成了人形态,半个身体都是损毁的。
她有一张和教皇一模一样的脸,看着令如律开口道:“你是什么时候能离开虫网中央的?”
令如律分明没有坐镇中央,可虫族的虫网却还是没有断。
就算是傻子现在也知道自己被耍了,很明显,从某个时刻开始,令如律受到的限制就变少了,可还是装着之前的样子。
“大概在消灭了你们一半设备的时候吧。”
令如律起身直面她
,悠然说,“你们自己没有预案吗?干扰设备变少,我的压力当然能轻不少。”
教皇默然,她们确实有所预案,可令如律装得太像了,她们就选择了赌一把。
从设备被摧毁一半到现在,足足有十几个小时,虫族却没有泄露任何端倪。
“你与我见过的所有王虫都不一样。她们都不如你赌性重。”教皇感慨地说。
明知道妹妹的“系统”还没有被拔除,明知道前方是芬格斯设下的陷阱,却还是如此相信自己的能力。
令如律嘴角上扬:“可是我赌赢了,不是吗?”
与其千日防贼,她更喜欢引蛇出洞,把贼都杀了。
“你们重感情,却也能用亲缘者做诱饵。”
教皇摇了摇头,“我读不懂你们。”
令如律摊开手:“随便你怎么说。”
令妄行踉踉跄跄站起来,逃到姐姐身后,探出个脑袋来大骂:“你个狗爹养的放屁!阿姐才不是用我做诱饵,你懂什么,她是为了我好!”
一旁的客绿姝听闻,危急时刻百忙之中也不由得嘴角抽搐了一下:殿下怎么回到帝国没多久就学会脏话了?!
教皇叹息一声,不再说话,而是抬起了双臂。
她身后的最后一座干扰设备将将爆炸,就在这爆炸的余波中,地面的土层突然翻动,带着她向下坠落。
刹那之间,所有虫族连爆炸声都听不到了,感官被一股强势的精神力波所覆盖。
一部分兵虫甚至站不稳,跪倒在地。伊库琳等高精神力的兵虫们也都面露痛色,捂住了额头。
令妄行勉强还能睁眼,心惊胆战地朝那地面塌陷处看去。
无需说明,每一个虫族在这股精神力里都明白,芬格斯教皇的本体就在这地面之下!
强烈的精神力冲击之下,只有令如律没有受到影响,并且发起反击。
两股波动在无形中碰撞,掀起的涟漪令许多兵虫和翼兽族当场呕吐。
联合军团迅速向后撤,那边的地面还在坍塌,裂缝中喷涌出彩色的孢子雾。
它们在空气中缠绕出曼妙的弧度,不多时,中央便出现了一个黑洞洞的缺口,如同在邀请谁跳进去——
令如律重新进了机甲,逆着帝国军的方向朝着那个缺口跳过去。
“陛下!!”桑丝心脏都快被吓得跳出来了,这根本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陷阱,陛下怎么一头碰上去了?!
“陛下不能进!”
客绿姝冷汗淋漓,连伊库琳都飞身去拦。
这和她们说好的计划根本不一样啊?!正确的行动难道不是进行常规火力覆盖,像对待图托丽那样,最后再和教皇对峙吗?
哪怕放弃行动,放弃从教皇身上挖掘芬格斯之母的线索,之前的所有作战全部作废,都绝不能让陛下孤身去和教皇本体相对!
伊库琳的机械长尾没费什么力气就卷住了令如律的机甲,但后者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帝国之光在这一刻意识到了王虫精神力的绝对压制,恍惚之间不自觉地就松开了手,周围的虫族们也都无法再阻止。
她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家陛下一跃而下,跳进了黑色的裂隙里。
*
坠落。
漫长的坠落。
令如律调整着机甲的方向,周围岩壁上的发光菌类如同星辰般闪烁。
放在电影里,这绝对会是壮观的一幕。
甬道漫长,七拐八拐,第一次来的人绝对会迷路。而给令如律指引方位的,始终只有一簇白色的菌丝。
铮——
机甲锵然落地,与岩石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条甬道的终点是一座巨大的岩石溶洞,举目尽是钟乳石和石笋。所有岩体都通体洁白,在荧光照射下反射着珍珠贝母的光泽,也像是肥皂泡油膜表面丰富的色彩。
有一个人形安坐于洞穴中央。
石笋簇拥成天然的王座,她身穿华丽的白色教皇圣袍,手执权杖,圣洁优雅。
而人形的身后,则是一座菌类本体——原谅令如律用“一座”这个词去形容,因为那堆蘑菇实在是大得离谱。
不像图托丽的本体那么花枝招展,教皇的本体长得很朴素,就是最常见的白色伞菌模样。
准确来说应该是“七彩炫光伞菌”,那表面丰富的流动色彩,看得令如律都眼晕。
“虫族的111代王,你真的敢跟过来。”教皇睁开双眼,语调似赞似叹。
“为什么不敢?”令如律晃了晃机甲的尾巴,姿态放松,“如果我不跟过来,你恐怕就要自毁了,坚决不让虫族从你身上获得情报。”
教皇微笑宁静,默认了她的说法。
而现在没有自毁,而是引着王虫一路跟了过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一虫一菌就这么平淡地聊着天,仿佛谁也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教皇本体的“根系”深深扎入岩石里,令如律心想就算有人告诉她教皇的菌丝一直缠绕到地心,她都不会觉得奇怪。
难怪她的复制体能随时随地出现,其实这一整颗星球上,只有她一只芬格斯吧?
“帝国的小学生都知道,通过复制来延续生命的种族抗打击能力都很弱。”
令如律耸了耸肩,机甲也一起做出了夸张的动作,“只要一个染上了基因病,很快就会蔓延到全族。”
教皇说:“是吗?”
令如律恶劣一笑:“是啊——就像现在这样。”
她打开了机甲的大灯,放肆没礼貌地照着教皇的本体。
在强光下,菌体上的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只见那菌茎的根部沾染上了丝丝缕缕的黑红色,如同血线,正是令如律的毒素。
令如律之前毒翻了那么多只教皇的复制体,毒素积少成多,顺着菌丝网络传递到了本体里。
除此之外,教皇本体的根部还有一道深深的裂口,仿佛曾经被谁从那里劈开过
一样。
令如律心里点点头,这和帝国的资料对上了。
教皇的本体当年从“灭族之战”里被切割下一部分转移带走,找到了这颗星球扎根,在此后的几百年里慢慢恢复。
漫长的时光过去,那道伤口犹未愈合,和它主人现在的处境一样狼狈。
教皇叹了口气,道:“母亲说得没有错。虫族这一任的王,确实棘手。”
她眸中似平静,又似在审视。
她比面前的虫王要年长太多,她和其不同姓的祖先才是“一辈人”。
然而年龄对芬格斯来说没有意义。她们从诞生那一刻起就知道了自己需要做什么,像螺丝钉一样按部就班履行着自己的职责。没有自己的性格,也就不会因为年龄增长而发生认知的改变。
此刻被如此年轻的一柄利剑直指咽喉,她也不过是从沉重的躯壳里迸发出了一缕新奇和疑惑:我会死在这样的对手手下吗?
教皇仿佛失去了抵抗的念头,令如律也不和她客气,对话间精神丝突破了对方的防线,配合毒素,对教皇进行精神追踪。
“原来如此,你们的母神果然也只存在于精神位面,需要通过精神沟通来祈祷召唤。让我看看怎么链接精神力……”
芬格斯的“王”从未更换过,她的记忆海过于庞大,哪怕是虫王,贸然闯入也容易迷失。
令如律只从最近期开始往前搜刮对方的记忆,“通过你的……烙印进行召唤?你们也有烙印吗?嗯,你们的烙印是半实体半精神化的……”
她歪了歪头,视线下移,定格在了本体根部那块发光区域上。
从教皇的意识可知,她的菌核也就是她与母神链接的烙印。
“那就不好意思了。”
令如律从武器仓里抽出机甲匕首,单手转了一圈,靠近教皇本体,“你的核心,现在是我的了。”
教皇的人形复制体一动不动,任由令如律破坏她的本体。
令如律将刀刃切入菌茎部,银色汁液一下子流淌了出来,随着光线折射出七彩的迷幻光芒。
哪怕隔着机甲,她都嗅到了一股浓郁醉人的甜味。
那种感知直接作用于精神力,在她脑海中叫嚣着要她沉睡过去,永远地死在美梦中。
令如律无动于衷。
她在脑子里唱大悲咒,手上动作不停,有一种自己在备菜切蘑菇的错觉。
菌核被剥离的那一刹那,教皇的本体失去了生机,枯萎从伤口的部位飞速蔓延。
菌群开始坍塌,菌液和裂隙被挤压发出了尖叫似的锐鸣。
可在这一瞬间,教皇的人形却笑了。
“恭喜你。但是,我们来赌一把吧。”她说,“我也很好奇,你能把我的核心顺利带走吗?”
教皇话音未落,令如律就听到了铺天盖地的鸣声,伴随着二十秒的倒计时。
那是星球地核爆炸仪的声音,在刚刚令如律一进入地洞时,爆炸仪就开始启动了。
拖延到令如律挖出了菌核,启动成功。
——教皇没有自毁,引着王虫一路跟了过来,当然是为了和王虫同归于尽。
爆炸仪的启动需要时间,如果中途被帝国发现了,帝国军当即撤离,这星球就白炸了。
因此,她们需要先转移帝国军的注意力,让王被牵绊住,再进行计划。
而唯一能诱惑住王虫的,当然只有对等的、芬格斯教皇的生死。
这是一场双方都心知肚明的赌局。
教皇仰起头,唇畔笑意圣洁,在隆隆的巨响里等待回归母神的怀抱。
其实爆炸仪刚启动的时候,外面的帝国军就知道了。虽然教皇的精力已经不足以支撑她监视帝国军,但她能够肯定,她们一直在疯了一样地寻找王。
可是最后她们也只能自己离开地表,然后看着芬格斯带走她们最挚爱的王。
这一次王虫连后代都没有留下,虫族又将掉进没有尽头的动荡失恃年代里去。
教皇放纵了自己所有剩余的生命力,菌丝一股一股的涌动着,呈现粘稠的胶状,堵住了四面八方。
单靠王虫自己,绝无可能在时限内逃出生天。
令如律把菌核收进了机甲舱,嘲笑地说:“这就是你作为你妈唯一孩子的待遇吗?我看你的母神也没有把你的生命看得很重啊。”
还不是作为诱饵,说放弃就放弃了。
教皇只是双手比圆,微笑着垂目呢喃:“母亲,你给我的任务我做到了。”
从她们发现帝国军在往教皇星来时,母亲就下达了这个命令,教皇将其传达给了自己的每个分体。
或许,图托丽之死也是计划的一环。母亲需要用她向王虫传递教皇本体所在的星球方位。
所有的一切她都没有意见,只要能够帮到母亲她们便甘之如饴。
溶洞开始崩裂摇晃,上方的钟乳石如尖锥般刺下,地面的石笋向上咬合。光滑柔顺的菌丝如同蜘蛛的网,要让令如律缠绕窒息在内。
看起来,这一次放弃了挣扎的是王虫。
然而——
当上方石壁断裂时,裂口里钻出的却不是死神,而是一截幽蓝色的机甲机械臂。
教皇倏尔睁开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里。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愕然的神色。
蓝黑色的机械触手用力向上将岩石抬起,机甲手臂向令如律伸去。
教皇认出了那是虫族的仿王虫,虫族新王的妹妹!
她为什么能找到这里来?
就算是她,也应该迷失在精神力的冲击里才对!
“阿姐,你真是让我好找!”
令妄行一把将姐姐拽了上去,焦急溢于言表,“我差点以为要见不到你了!”
在令妄行身后,是近卫队和帝国军团的机甲。
教皇真心实意困惑地问:“为什么?”
令如律隔着机甲与她四目相对,终于放声大笑,眉眼间的狂妄之色璀璨如星,抬手飞出一块钢刃切断了教皇的脑袋。
“真正的豪赌从来都是有后手的。”她说,“你就到地狱里去慢慢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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