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柳青一到门口,阿萍就格外热情地把他迎进来,直说老板为了表达歉意,特意让阿东多给你做了几个菜,完阿东直接摆出三菜一汤外加精心准备的小点,俩人一个坐江柳青对面,一个坐江柳青旁边,堵住他去路,搞得江柳青筷子都不敢举你知道吧?”
我:……
“完阿萍跟阿东就一人一句,开始夸我,那话说的,我自己听得都脸红。一边夸一边还要问江柳青,‘江师傅你说是吧?’江柳青饭都吃不好就得嗯嗯嗯回应。阿东说着说着,突然转向我,问我说,老板,你大学在哪儿读来着?”
我:……
“我知道他是在给我递话头,于是我就说我是c大什么什么专业的。一开始说到校名,我明明看到江柳青眼神都变了,我就等着他说那句‘我也是c大的’呢——然后我不就能说‘啊原来我们是校友,你哪一届的’,这不一来一回,互动也有了,关系也就攀上了吗?——但江柳青啥也没说,就又低头吃饭了,之后,整晚再也没跟我说过一句话。”
我看着秦溯,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富二代秦老板,他这番话说得那么理所当然,而他的失落又是那么情真意切,真诚到甚至有一种天真的残忍,让我在这一刻深深地共情了江柳青——
一个毕业于名校且备受瞩目的青年才俊,突然从cbd云端被打入街头巷尾,昔日豪华而恒温的办公室,洋气的brunch、高端的商务午餐和轻松惬意的精酿通通成为过去,如今陪伴他的,是全年无休,是烈日暴雨寒风,是两块五一罐的啤酒和有可能把自己送进医院的免费宵夜,以及,不知道还有没有翻身之日的落差感。
换做是我,我也不愿意对别人说起自己是哪儿毕业的,尤其是面对自己的校友。
12.
我跟秦溯说,我一个社恐,为了你这档事,豁出去了。江柳青跑外卖的事我给你问,求求你不要再在他面前乱说话,叨叨你那些校园往事了,行不行?
秦溯这人抓不住重点,他说,苏老师你社恐?
我:……
“总之。”我说,“你别老揪着大学没完没了,多大点事啊惦记到现在,更何况你那会儿不是个废柴吗?相信我,这并不值得炫耀追忆。你要多给江柳青展示一些现在这个更好的你,比如说你的爱好啊,商业计划啊——新菜就不用了——之类之类的。没准就找到更好的契合点。”
让他直接喜欢上现在的秦老板不是更好吗?总比拿十多年前那点八竿子打不着的交情兜圈子强。有些话我不好意思当着秦溯的面说——你记得十多年前意气风发的江柳青,人江柳青记得你一个混日子的废柴吗?你谁啊?
秦溯眼中的钦佩之色更重了,他说,“苏老师,你好会啊。你恋爱经历一定很丰富吧?”
我:……
想逮住江柳青并不难,难的是江柳青将自己藏得严实,除了那夜说漏嘴带出来的中产生活细节,他再未露出一丁点儿往昔的影子。他就是个忙碌而沉默的骑手小哥,或许还尚算年轻尚算帅,但脸上眼角,手指关节已满是风霜侵袭的痕迹,在时间和疲劳的捶打之下,日复一日地忍耐着生活。
但我很快就找到了一个机会。依旧是深夜的外卖,等我下楼时,江柳青依旧在门外就着灯光,翻着一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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