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前戒严,似乎是……宫里的车驾。”杨惇说着,又探究似的看了菱歌一眼,可她只垂着眸,他看不清她的神色。
听到宫里二字,杨妍的面色微微有些起伏,她将马车的帘子掀开,瞧着外面低声道:“这是宁贵妃的车驾,还是……太子殿下的?”
杨惇道:“太子殿下素来不信鬼神。”
杨妍松了口气,语气却有些懊丧,道:“是了,是我多虑了。”
她转而向菱歌解释道:“近些年来陛下身子不好,宁贵妃是常来寺庙中祈愿的。陛下离不开她,我们稍等片刻,她便会回宫里去了。”
菱歌也看向外面,只见远处寺庙的穹顶在阳光之下金光闪闪的,而连绵的车驾也无比富丽瑰丽,好像这段路不在京郊,而在天边。
“宁贵妃……”菱歌不觉问道:“除了皇后娘娘,后宫中还有别的娘娘么?”
杨妍叹了口气,道:“能让陛下忘记皇后娘娘的执手相伴之情的,也只有宁贵妃一人罢了,哪里还有别的娘娘呢?”
是啊,当年陛下从瓦剌逃回来后,便被景泰帝囚于南宫,连他的生母孙太后也不敢管他,唯有皇后娘娘一直伴在他左右,在南宫中一住就是数年。为了换些银钱,皇后日夜做女红,连眼睛都熬坏了。因此,陛下复位之后便许下承诺,此生后宫只有皇后一人,再不选妃。
可这宁贵妃又是怎么回事呢?
菱歌盯着不远处的寺门,想看看这个宁贵妃到底是何方神圣。她回过头来看向杨惇和杨妍,他们都各自去做自己的事,好像对这个宁贵妃完全不好奇。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时辰,寺庙门前才出现了一抹倩影。
那影子看不清面容,只觉她身姿瘦削颀长,乌发高耸,头上隐约戴着些珠翠,却毫无俗世之感,反而像是画里的人,出尘如谪仙,不该踏入红尘。
菱歌眯着眼瞧着,只觉那影子有几分熟悉。
杨惇见她看得认真,便解释道:“她就是宁贵妃。”
他的声音很轻,听上去没什么情绪,可菱歌听得出来,他于那个宁贵妃是很不屑的。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不会随意评价任何人、任何事。
但菱歌知道,对于京中少年男女而言,陛下与皇后的感情是他们梦想中的童话,对于打破童话的人,他们自然是很鄙夷的。
宁贵妃与方丈说了几句话,便顺着石阶款款而下。
她步履端方,一望便知是京中受过最严格家教的女子,可不知为何,这步子竟生生被她走出了一抹轻盈旖旎。
她明明是困在宫墙之中的,可于菱歌瞧着,她倒反而更像那个作茧之人,缚住的是陛下,是如杨惇、杨妍这般规矩的人,是整个红尘,却偏偏没有她。
宁贵妃……她到底是什么人呢?
菱歌还没想清楚,宁贵妃便已上了马车。
杨惇看向菱歌,道:“我们也准备走吧。”
菱歌点点头,将帘栊放下来,脑海里却依然想着宁贵妃。
杨妍有些担忧的看了菱歌一眼,想要开口,却终是忍住了。
远处传来宁贵妃的车驾启程的声音,马车上悬着的铜铃砸在车檐上,发出沉闷悠远的响声,一声声的,就这样砸在菱歌心上。
“吁!”马车在他们近前停了下来。
菱歌的心也揪了起来,像是春水,皱起一圈圈的波纹。
“杨公子也来上香么?”宁贵妃掀开帘子,却并未探出头来,只淡淡开口,“本宫以为,公子不信这个。”
这声音!菱歌的瞳孔倏的收缩着,她想要掀开帘子,却又担心为杨家惹来祸事,只得悻悻收回手指。
杨惇低眉行礼,道:“是。”
宁贵妃嗤笑一声,正要放下帘子,却突然幽幽开口,道:“这车上坐的,是何人?”
杨惇向后看了一眼,还未回答,便见杨妍掀开了帘栊,道:“是我。”
杨惇神色微沉,以为宁贵妃要治杨妍不敬之罪,却见宁贵妃的目光略过杨妍,望着菱歌的方向,眉间一点点皱起。
第16章 贵人(二)
“你……”宁贵妃波澜不惊的脸上竟有了几分动容,她一把掀开帘栊,从马车上跳了下去,走到菱歌面前,道:“你可否下来,让我瞧瞧?”
她一贯清冷骄傲,自她入宫,杨惇还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是下意识的挡在马车前,道:“娘娘……”
菱歌坐在马车中,手指紧紧攥着袖口,她抿唇不语,眼眸却盯着宁贵妃的方向,一眨也不眨。
不是不动心。
是啊!她怎会不动心?
这么多年,她终于见到她了!
菱歌咬了咬唇,正要开口,却听得不远处传来马蹄声。
是有人策马而来了。
菱歌赶忙低了眉,敛住了所有情绪。
“怎么回事?”那人跳下马来,走到宁贵妃身边。
宁贵妃只怔怔的望着马车的方向,探寻着菱歌的目光,可菱歌早已垂了眸,她看不真切。
“娘娘?”那人轻声唤她。
宁贵妃默然的抬头看向他,眼底似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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