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忽然傻了?烟叶换了银子,还担心税赋?”吴家大伯道。
吴缸说他不过,又是长辈,就看吴老爷子。
吴老爷子手心正躺着一粒饱满的好豆,嫩绿顶上一道黑,他留作种放进茶几上的小筐里,又提起足边盛着蚕豆的竹篓递给来添茶水的吴老娘,道:“晚上拌了菜油蒸着吃。”
似乎是做完了这一切才发觉兄弟殷切的目光,吴老爷子笑了笑,道:“烤烟房是六少爷的,我先问问他去,不过六少爷素来大方不计较,用了烤烟房,你们稍微分些收成给他,应该是不成问题。”
要的就是吴老爷子这话,叔伯这才安心走了。
吴缸道:“这才见着蜜,就连保本的庄稼都不侍候了?”
吴老爷子叹了口气,大约也不是很赞同,道:“咱们家祖宗保佑,一胎胎落地都是男娃多,女娃少,壮劳力是能干,可也能吃能嚼,年岁到了没银子做亲,那是要出事的!”
说着,他又看了看吴缸,道:“今年夏收秋收卖了稻,再卖了烟,肯定有些富余,爹给你张罗亲事。”
吴缸喝着碗底的几口汤,道:“我又不急。”
吴老爷子嗤一声,大眼睛差点因为话而掉出来,道:“不急?夜里尿急去茅房,路过你屋边窗口下头,那动静大的吓死人!老子尿都给你吓断了!也不怕叫妹子听了去!”
吴缸脸上难得有些窘迫,一扭脸,“说这作甚!?娘看上的我都不喜欢。”
“你喜欢什么,喜欢个屁,要嫦娥?要人家城里姑娘?我看你心野得很!”吴老爷子说起来没个完,吴缸起身又要走,他嚷嚷,“把你个腚抬哪去!?”
“六少不是说下半茬烟叶和稻子间着种吗?我算算地方去。”听到吴缸这样说,吴老爷子才消停几分。
这消息不是郭果儿代为传的,陈舍微自己来说的。
他这人也怪,笑着笑着把话说了,可耳朵里听见筷勺那两句嘀咕,眼睛一瞥,看得俩兄弟都不敢说话了。
还是吴缸打了圆场,说一定按着六少的嘱咐办,这气氛才算是缓和下来。
吴家三个兄弟,其实都还算是心眼直白,毕竟吴老爷子是个聪明实诚人,教出来的儿子也不会太差。
吴缸是三兄弟里最有盘算的一个,陈舍微也没觉得不好,他这人不使阴招,有什么闹不明白就问,挺好。
可郭果儿总是跟吴缸不对付,觉得他一个泥腿子总是神气活现的,仿佛也是主子。
陈舍微还没陷进尊卑有别的框架里,倒不觉得有什么,于是三人碰面,他俩有问有答的,常常是郭果儿气哼哼的。
“少爷。”郭果儿身后跟了个中年男人,陈舍微还记得他是陈砚墨家宅的二管家,约莫是留在泉溪替他看宅子,以及处理些往来人情。
陈舍微猜到他因何而来,抬手接了他送来的帖子,果然是请他和谈栩然去泉州吃席面的。
说实在的,陈舍微不怎么愿意去。
可转念一想,他既占了这个身子,想要与陈家一族彻底不往来是不可能的,只看各种上头压下来的税收杂项就得通过族里收缴。
看出陈舍微面有犹疑之色,那管事的道:“六少不必烦恼路途不便,我家少爷留备了车马,可以供您驱使。”
想的够周到,郭果儿心想,就见陈舍微忽然的沉默下来,半晌才道:“我问问夫人。”
陈舍微说完就起身往后院走去,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就是陈砚墨看谈栩然的那个眼神。
故作的平静,深藏的柔情。
“夫君?”
陈舍微在台阶前顿住脚,仰脸看着从屋里出来的谈栩然。
总算是出了梅,太阳拔了头筹,从谈栩然身后飞檐上冒出半轮耀目光晕。
陈舍微被刺得眯起双眸,谈栩然离他明明只有两节台阶,被光一隔,又好似有千里之遥。
陈舍微赶紧上前一步,虽是矮她一阶,但个头与她持平了。
只是陈舍微像个委屈巴巴的受气包,看她也不是垂眸睨着,而是抬眼觑着,神色小心翼翼。
“七叔请咱们去泉州,夫人想不想去?”他问出了口,又畏惧,怕听见不喜欢的答案。
谈栩然咂摸着他话里的隐含的一点酸味,觉得很有趣。
陈舍微心里的弯弯绕绕就像盘在她掌心的一把珠串,虽是密密不可数,可指尖一粒粒的抿过去,肌理纹路,分毫毕现。
“去上一趟是有些麻烦,不过七叔的宅邸离试院很近,夫君要参加秋试,咱们可以顺路去泉州看看,心里有个数。”
“好!我这就备东西去!带上阿绛,咱们也去城里逛逛!”
他的欢喜真是明显,眼眸弯起来,嘴唇也扬起来,这一句话里的每个字都雀跃的飞上了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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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如下:
兵起北江,战事祸端滚滚而至,
乱世浮摇中,却有间晚灯不熄的珍馐小馆。
不论身后有何种惊惧可怖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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