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下吴家一堆糟心事情不提, 陈舍微这厢收拾了行装正要上路呢。
他只买得起骡子,不比马儿快, 所以要早些启程。
陈舍微正看着陈绛和谈栩然依依不舍呢, 忽然见陈砚墨家宅门口也歇着车马,他一愣,就见陈砚墨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见着他们一家都在门口,便走了过来。
“这是?”陈砚墨不解的看着陈舍微, 似乎不清楚他要去做什么。
陈舍微的确没有宣扬过考秀才的事情, 但他盯着陈砚墨那双眼, 总觉得他是明知故问。
“爹爹考试去呢。”陈绛道。
陈砚墨摸了摸她的脑袋,手随意朝身后一伸,立即有人递过来一匣子糕点糖果。
陈绛捧着匣子道谢, 转而就高举了手递给陈舍微,道:“爹爹带着路上吃吧。”
陈舍微的心情好了一点, 笑道:“七叔公给你的, 爹爹备了干粮。”
新下的四个玉米, 他连着皮带穗煮了。
家里留了一双,路上带了俩, 皮一扒就啃, 又香又甜还不脏手。
谈栩然立在骡车边上,道:“七叔怎么回来了?”
“昨个晚上刚到的,”陈砚墨说着, 看向陈舍微,“三哥(陈砚昂)生辰, 你不晓得吗?”
陈砚墨的眼神带着一种指责, 陈舍微只是坦白的摇摇头, 谈栩然就道:“近日家中杂事繁重,夫君又要应试,也是我没有提醒他。”
陈砚墨又看她,缓声道:“这般年岁,也该知道上进了。”
‘仗着高一辈在瞎教训什么?!’陈舍微磨牙。
陈砚墨把眼珠子从谈栩然脸上移开,对他道:“眼下也该启程了,到了泉州可以歇在我家中。”
“七叔自己都不在家中,不好借宿,我上回去时就瞧好了客栈,不妨事。”
谈栩然望了马车一眼,道:“七婶没来?”
陈砚墨下颌弧度一紧,仿佛不愿提及这事,道:“她身子累,没有同来。”
谈栩然也没怎么多想,见陈舍微磨磨蹭蹭坐在车辙上不肯走,伸手将他散落的一缕碎发挽到耳后,指腹依依不舍的沿着他的耳廓抚过,唇瓣微动,只有他能听见。
“早去早回,我和女儿在家等你。”
好一颗缱绻魅惑的定心丸,陈舍微深深看她,忽而轻松一笑,道:“等我回来。”
旁人眼中,谈栩然只是替陈舍微拢了拢头发。
虽亲密,可也只是夫妻间寻常举止,郭果儿就见怪不怪。
陈砚墨看似别过脸去,却连她唇间细语和指尖停顿都留意到了。
“七叔也请吧。秋风起了。”陈舍微从车窗里探出脑袋,看着他道。
陈砚墨瞧见他眸中明晃晃的宣告,有些惊讶,然后轻轻的,笑了一声。
车轮碾过,谈栩然盯着那骡车渐行渐远,陈砚墨动了半步,遮在她眼前。
“阿禄,瞧着与从前不同了好些。”
许久没人这样称呼陈舍微,谈栩然都愣了一会,目光从陈砚墨肩头那一块空隙上移开,骡车已经看不见了。
“是啊。”她淡笑道,对陈砚墨一福,就要领着陈绛进去了。
“浑然两个人了。”陈砚墨又道。
谈栩然心头一跳,抬眸望着陈砚墨道:“这是我和阿绛的福分,七叔,也该替我和阿绛高兴才是。”
陈砚墨但笑不语,谈栩然关切的道:“话说,七婶可是身上哪里不好?问过医了没有?”
陈砚墨笑容消融,半晌才想起这是一桩喜事,笑道:“无事,她只是怀了身子,胎相不稳不好赶路。”
谈栩然欢喜道:“如此真要恭喜七叔了。”
她颔首浅笑,领着陈绛进屋去了。
陈舍微多番叮咛要看好门户,兼之甘嫂带着孩子住在外院,也要多加小心。
郭果儿随着母女二人进去,将门一关,上了横栓。
这都是他日常惯了的举措,钝钝的声响传到外头,却令转身走了几步的陈砚墨面色一寒。
陈砚墨的心思,谈栩然若说自己不明白,也是在矫饰了。
前世他那样鞍前马后的要将自己救出火坑,谈栩然不是不感激,有那么一瞬,陈砚墨简直如天神降世。
可谈栩然也清楚,陈砚墨并非不求回报。
若是前世被赎身,她恐怕会被安置在一间小院里,足不出户,倚窗眺望,日日等着陈砚墨的赏光。
为他微末的怜悯而沉醉,因他片刻的停留而狂喜。
脑子不清楚的时候,也许还会觉得这样的日子不错,吃穿不愁,万事由得男人替她做主,她不用肩负责任,也没有抉择的权利。
不过谈栩然生生死过一回的人,烈焰灼烧得她魂魄斑驳,白骨枯柴,再一层层生出新肉厚茧。
谈栩然想得很清楚,笼中雀,金丝鸟,不是她想要的。
这辈子能选的路那么多,她不愿与陈砚墨有什么超出小叔与侄媳的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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