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种的小猪爱争食,可长得却瘦多肥少,虽说卖不上价,又废料,可更符合陈舍微的吃口。
再者杂种猪不容易生病,且出栏快,值得一养。
大多时候,郭果儿都走在陈舍微后边,唯有出猪圈,他脚底抹油,逃得飞快,门还得陈舍微来关。
“少,少爷,我回去忙活了啊!”
陈舍微哭笑不得的从草棚里出来,心想,‘这就是所谓的心理阴影吧?’
虽说猪圈日日打扫干净,可总有种米糠发酵的气味,秋衣厚了些,容易残存味道,陈舍微一边拍着衣裳一边出来,还在石头沿上蹭脚底的泥巴。
正这时就见陈砚墨家门一开,几个儒生模样的人谈笑风生的从里边出来,陈砚墨被簇拥其中,端是气度不凡,君子如玉。
陈舍微懒得看,专心低头弄干净鞋底,心道,‘这家伙怎么还不回泉州去!’
正想着,就听那堆人里不知谁在奉承,恭喜陈砚墨得了海澄县县令一职。
小小县令算不得什么,可漳州月港就设在海澄县。这个县令,可比穷地方的知县乃至知府都要有派头的多啊!
一边是清风朗月的新科进士,一边是脚底蹭泥的养猪郎君,陈舍微倒不怎么吃心,只是觉得陈砚墨走了就好。
他不声不响的想走,却被陈砚墨喊住。
从前陈舍微半真半假的装病,身形总带点佝偻,眼下站直了,也不比陈砚墨矮。
“恭喜七叔,何时走马上任?”他拱拱手笑道。
陈砚墨没有回答,反而问起陈舍微的学业功课来。
那些诗书经义,陈舍微只是囫囵嚼了,再吐出来。
虽然过了脑子,却并不如何过心,毕竟扎扎实实的打了义务教育的基础,又经了高等教育的锤炼,他心里自有一番观念框架,不是那么好动摇的。
见陈舍微答不上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陈砚墨微微蹙眉,道:“你是打算考上秀才就不继续了?若是觉得没有好先生,我可以举荐你去泉州书院。”
“多谢七叔,这倒不必了。”陈舍微道:“我之愿不在朝堂官场。”
“我本以为你有些长进,没想到还是得过且过。”陈砚墨仿佛有点恨铁不成钢,又道:“难道就没有半点上进之意?”
“七叔此番去海澄县,可带上七婶一道?”陈舍微学了他,不答反问。
陈砚墨倒是理直气壮,“她初初有孕,怎好马车颠簸?”
“是了。”陈舍微隆起眼下卧蚕,堆出一个社交笑容来,“七婶孕中要养胎,临盆更是不能动,诞下孩子还要坐月子,孩子幼嫩撇不下,也不好随着上任,熬个三五年,终于好随您去海澄了,说不准您升官,又不知去往何处,如此一来,还有几日能陪妻伴子呢?”
陈砚墨叫他这一通说得语塞,心里却涌上另一个念头。
若是那事顺遂,陈舍微休妻再娶,谈栩然而今就该被他悄然送往海澄,到时在那给她安一个身份,多少缠绵之愿皆可实现了。
可偏偏,陈舍微性情大变,就连谈栩然也叫他琢磨不透。
“大丈夫如此沉湎小家小爱?”
“小家小爱您以为容易啊?老婆孩子热炕头,多少人一辈子求得不就这个吗?”
陈舍微打量了陈砚墨一眼,似乎觉得他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和和美美的小日子看似简素,不知要费多少心力经营维持。
‘老婆’一词虽不常用,不过陈砚墨也知道指的是夫人。
陈舍微这话听起来直白且俗,随口道出,像是惯用的俗语,可陈砚墨却没听过。
“炕?可是指北人冬日寝具?”陈砚墨狐疑的看着陈舍微,他都没出过闽地,如何晓得这北人俗语?
“是了,家中杂事俗务多,先告辞了。”
说岔了一句话而已,陈舍微没觉得有什么。虽晓得陈砚墨的目光黏在他背上,也不在意。
陈砚墨却将他随口一句话反复在心口咂摸,似乎要品出点什么不寻常的滋味来。
陈舍微走到家门口,就见郭果儿正打发俩叫花子,瞧着是一老一少,老的皱皮佝偻,少的混似猴儿骨架,真真是有些可怜。
一见陈舍微神色怜悯要松口的样子,俩人忙跪下给他磕头,把他高高架了起来。
陈舍微张了张口,见郭果儿一个劲的挤眉弄眼,就道:“给拿几个饼子吧。”
郭果儿如释重负,赶紧把陈舍微让进来,掩了门对老少叫花子道:“等着,一会给你们塞出来。”
陈舍微瞧他这避祸的样子,笑道:“可是担心我一张嘴,倒给他半斗白米?”
“爷,这可不是什么能笑的事情,咱家拖赖您,今年才丰收,可仓里才一年的收成,保咱自己的吃喝没问题,可实在比不得别人。这些人都是泉溪附近毁了收成的百姓,您那么大方好说话,明儿家门口能给围了!”
陈舍微叹口气,道:“你放心,我晓得自己斤两。”
郭果儿跟在他身后憨憨笑,道:“我知道,就是这样我跟着您才宽心哩!”
闽地的冬来得晚,眼下秋寒阵阵,还没到彻底冷起来的时候,陈舍微走过内院那道门,忽然一个转身往回望,郭果儿脑袋差点磕他下巴上。
“爷,怎么了?”难得见陈舍微神情严肃,郭果儿也使劲睁大眯眼四下找。
外院就住了甘嫂和郭果儿夫妻,干干净净,廊柱下倚了一把扫帚,一个簸箕。
甘嫂刚弄睡了孩子,走出来把扫帚簸箕都收到杂物房了,这下院里看起来更是近乎冷清了。
“咱们要不要雇些人呢?”偌大的宅院,人太少,连院门都守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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