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师叔,特意为某人抚琴。
两个关键词联系到一起,沈曦照瞬间明白江思雨看到的是谁。
她凝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没表露出来情绪,只转身扫视一众茫然的师姐们,轻声说:“走吧,师祖要等急了。”
巡卫首领收起剑,临走之前,还往那边望了一眼。可一扭头,便与沈曦照对上视线。
面对这双平静无波的眼眸,不知为何,一股紧张感油然而生。在这种情绪的驱使下,他本能推动剑柄,隐露三分的剑锋,这才终于完全归鞘。
他将剑换到左手,微微垂首,下意识避开了小辈轻柔的注视:“少宗主说得是,我们不能继续耽搁了。”
他身后,纹丝不动、持剑警戒的部下终于放下剑,虽然没有变故发生,警惕性又升三分。
部下们沉默地摆开阵型,前后分散开,将一群年轻弟子严密护在中间。
沈曦照大致扫了眼,发现上次见过的熟面孔,这次消失大半。新换上来的这些,面容坚毅,眼神锐利,步伐迅速果断,阵型仿佛早已演练过千万遍。
沈曦照垂下眼帘,捏紧手中剑柄,心想,他们不像宗门出来的弟子,完全没有宗门弟子身上特有的,那股悠哉的懒散劲儿。这帮人沉稳果决,令行禁止,倒像行伍出身的将官。
江思雨没跟得太紧,清音也放慢脚步。巡卫们前后左右密不透风地包围住众人,将一行人围困得严严实实。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监视,仿佛生怕她们逃脱。
同门只是单纯,经历的事情少,不是傻子,多少感受到氛围蹊跷。联想到师姐先前似乎存在什么顾忌,未说完的半截话,下意识聚拢过来,将她们护在中心,与巡卫们完全隔离开。
江思雨以眼神安抚惊慌的师妹,声音极低,犹如气音:“她有告诉你,她会过来吗?”
沈曦照摇头,“除了上次清音她们联系不上,我请母亲查探一下她们的命牌外,就没再联系过宗内了。”
那时,传讯符连通后,那头吵吵嚷嚷,似乎母亲正在与长老们议事。当着外人的面,双方公事公办,沈曦照简明扼要陈述完情况,母亲起身查看命牌、告知结果,除此之外,并未有过多寒暄。
纵然沈曦照有心试探母亲的身份,也清楚,母亲想询问她任务进展。但全程皆有外人在场,两人都按耐下焦急,心照不宣,未曾提及其他。
这次之后,母亲也没再找时间,主动联系她。
倘若任务出现阻碍,沈曦照自会向她求助。既然没有开口,便说明正在有条不紊、按部就班进行下去。这就已经是好消息了。
炼火境动乱的余波尚未结束,前线还在清缴中。这种时候,宗主自然要坐镇宗内,调派人马、运筹帷幄。
这是宗主的使命,她绝不该在这种时候,一声不吭出现在前线。并且看起来别有目的。
“不联系我们,可怎么,连你都没说......”
江思雨忍不住抬头。夜色如盖,远方,筝音愈发激烈,如擂鼓阵阵,冰冷肃杀,锋芒毕露。
曾几何时,寇师叔和宗主情深意浓时,也曾当着小辈们的面耳鬓厮磨。宗主倚卧在寇师叔怀中,眼波流转,柔情似水。寇师叔含笑看她,手把手教她弹唱这首曲子。
柔和的小调还在耳旁回荡,一晃过去三十年,寇师叔改了曲调,曾经的柔情蜜意,已化为怨气横生。
筝音凄凉哀婉,众人只觉耳熟,仿佛隔雾看花,朦朦胧胧瞧不真切,这时才如梦初醒。
筝音如泣如诉,仿佛要割破蒙蒙夜色,化为寇迎夏手中利剑。手指在筝弦上激烈舞动,筝音如锋,一剑斩断这段不该有的孽缘。
沈曦照收回眼神,淡淡道。
“母亲可不是会被这种儿女情长困住的人。”
不管那是不是她的母亲,运筹帷幄、指挥若定的宗主,才不会因为感情或人,便放下正事,不管不顾闷头赶来。
清音翘唇,冷冷道:“既然会出现在这儿,说明她的目标根本不在那边。可怜寇师叔一腔深情,注定付诸东流。”
沈曦照侧首看她:“寇师叔如此痴情,你还挺共情的。”
她又在故意招惹她,像突然心血来潮,逗逗小猫小狗,给一点若有若无的甜头。
捉摸不透的笑意又让清音无法分清,自己的热切回应,得到的会是奖励,抑或巴掌。
清音想骂她,怒火涌到胸口,看到江思雨投来意味不明的注视,自觉自己挨了半头。
和向来温柔平和、善解人意的大师姐一比,显得自己情绪多不稳定一样。
她恨恨剜沈曦照一眼,忍气摩挲剑柄,咬牙露出微笑:“毕竟你们不愧是母女,都这么冷血无情。”
系统“啧”了一声:【瞧瞧你,干嘛开口,上赶着挨骂啊?】
沈曦照:【看她气炸毛的样子很可爱,想逗一下,难道你不觉得吗?】
系统:【......】
沈曦照摸了芥子囊,余光瞥见前方的巡卫首领似有所觉,回头瞥来一眼。她平静松开传讯符,断了和母亲联络的心思。
两人血脉同源,她这具身体,与母亲必然站在一起,两人战线统一,利益相通,母亲没理由坑她。
她来到东塔城,没有提前说明与她说明,可能只是觉得还不到时候,或者用不到她们。
这一路众人都很静默,毕竟是声名远扬的东塔,突如其来的变故虽然扰乱了思绪,却没能完全熄灭师妹们的好奇心。
眼见首领一路目标明确,目不斜视,带领她们径直进入一栋不起眼的民居院落内,活泼的师妹耐不住疑问,忍不住开口,满脸惊诧:“师兄,这里是东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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