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她。
吃掉她。
沈曦照喉头情不自禁滚动,清音从后面拥住她,手臂勒着她的小腹。仿佛怕她跑掉,施加的力道不算轻。
胃部明显感受到被挤压的感受,空虚感灼烧胃壁。似乎有东西在其中疯狂挣扎,掀起阵阵剧痛,想突破胃袋的束缚,从中逃出。
沈曦照眉头紧锁,压住清音的手臂,痛苦弯腰。
她感受到久违的饥饿感,喃喃问:“修士,不是早已经辟谷了吗?”
手无意识按在胃上,一寸寸陷进肉里,沈曦照感觉不到痛,胃似乎成了黑洞、饕餮的血盆大口。要将手、将胃、连同身体,从内到外,一并吞噬进去。
清音没纠缠,贴心地给她让出空间。完全理解她现在的感受,好整以暇瞧着她,“不是身体饿,是灵魂感受到饥饿。”
饥饿感如狂潮涌来,吞没了沈曦照的理智。耳膜嗡嗡作响,她没在意清音说了什么,不自觉做出吞咽动作。
目光游移,只遵循本能,出神地盯住了自己需要的食物。
同门们因师姐的变化哗然,在排斥和敌意的驱使下,江思雨已经第一时间,被人群强行放逐,成了被驱赶的异类。
沈曦照被清音钳制着,两人宛如隔岸观火的局外人,悠然游离在人墙之后,冷眼旁观事态发展。
沈曦照和她隔了很远,可她的嗅觉前所未有地敏锐。隔了这段距离、无数重叠的人影,仍能清楚分辨出,并嗅到师姐身上缭绕的浅淡梨花香。
为什么会饿?这不重要。
是梨花酒的香味吗?似乎是。
师姐带了梨花酒?或许。
疾风骤雨般的饥饿感,不断侵蚀沈曦照的理智。
胃壁犹如被过量的胃酸灼化了,过度饥饿带来的生理性痛苦,被未知的力量不断催化、放大,要让她成为其意志的俘虏和奴隶。
沈曦照站不住,整个人软软倚在清音怀里。判断力被剧烈的痛苦摧毁,胸膛激烈起伏,她努力放慢呼吸,缓解由体内饥饿感,引起的尖锐疼痛。
清音弯腰,贴近她,轻柔帮她擦去额角积蓄的汗珠。
她对她说了什么?沈曦照听不清楚,也不甚在意。
总归是嘲讽或怂恿,或是一时好心,对她好声好气的怜悯关怀。
想也知道,这些内容,统统指向一个结果——
梨花酒。
梨花酒?
沈曦照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从沉重的躯壳中挣脱出来,变得轻盈而自由。
犹如人在遭受无法忍受的痛苦时,为了保护自己,产生的解离状态。
她轻飘飘地浮在天边,像一片脱离枝头的羽毛,随风飘荡。饥饿感带来的痛苦远离她,灵魂得到了轻松自在。
她看见自己的身体,虚弱地倚在清音怀里。脸苍白到接近透明,病恹恹的,手指无意识勾着清音小指。
清音带着惬意笑意,俯
首轻吻她眉心,大概很满意她对她的依赖。
......狗东西。
不自觉地就骂了一句。
沈曦照思绪重回自己身上,和自己自问自答。
师姐就算带了梨花酒,也只能放在芥子囊里。那是另一个空间,我们看不到、也闻不到才对。
香味汹涌猛烈,占据了沈曦照的全部意识。激起骨子里想要得到、占有的渴望。
不是梨花酒,那是梨花糕吗?
师姐提过很多次,但她还没来得及动手做过。
梨花香囊?
或许保存不了这么久。
那香味是从哪里来的?
你自己其实很清楚,不是吗?
沈曦照愈发焦躁。
想喝,想吃,好饿。
小酌自然要有配菜,香甜可口,软嫩入味,伴着芳香酒液惬意下肚,填饱空空荡荡肠胃。
吃掉她,就不会难受了。
吃掉她,就能饱腹了。
吃掉她。吃掉梨花酒,梨花糕,梨花香。
一声声热切怂恿,吵得沈曦照头痛欲裂,已经分不清这是自己的声线,还是清音这混.蛋,在自己耳旁喋喋不休念经。
分不清这些是属于自己的意识,还是旁的什么存在,将自己的意志,强行灌输到沈曦照脑海中。
她唯一明晰的事实是,这具身体,确实很需要江思雨。
系统望着数值不断跳动的健康面板,担忧唤她:【崽,崽崽?你还好吗?】
沈曦照目光涣散,视线一动不动,紧紧盯住江思雨。
直到系统一把按响声音,一声尖锐的警报声,穿透层层屏障,强硬闯入她的世界。沈曦照浑身一颤,有种突然被人封闭的世界中,强行捞出的错觉。
外界的嘈杂动乱骤然涌入脑海,她的五感重新恢复。
“大师姐......大师姐,我还愿意叫你一声大师姐,我们这么信任你,视你如师长,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吗!”
“在你心里我们是什么?瞧我们对你的依赖尊敬的态度,是不是心里快笑死我们了?”
“是我们太傻!太愚蠢!太废物!从来没怀疑过你半分!”
她看到江思雨茫然低头,手足无措地揪住自己的尾巴。
她像是不知道这东西,是从自己身上长出的东西......她当然不知道。
尾巴似乎有它自己的想法,高高翘起,亲昵贴近她的手指,撒娇似的,轻轻摇摆,透出些许顽皮。
它无忧无虑,活泼欢快地缠绕在她手腕上。完全不懂主人崩溃的心境,一味地向她骄傲展示自己的存在。
江思雨在颤抖,剑抖得拿不住,她紧紧抿唇,唇被自己咬破,尝到苦涩的血腥味。
她不敢面对师妹们愤怒到喷火的眼神,好像被自己是魔族的事实击溃了,剑竖下来,勉强撑住身体。
她脸上是让人心碎的空白。
“
我......我是,魔族?”
破碎的、几乎不成句子的语调,从喉咙里硬挤而出,她艰难喘息着,话仿佛是从肺里,连着血生生咳出,眼角闪烁泪光,浸透了茫然无措。
江思雨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快要哭出来了。
“我不是,我不是魔族。”
她语无伦次,艰涩为自己辩解。江思雨怔怔望向自己的手,指尖在颤抖。
她用力揪紧尾巴,好像要将其活生生扯掉,好向大家证明,自己不是该死、肮脏的魔族。
周围的声音逐渐低下去,众目睽睽之下,江思雨的动作从粗暴到慢缓,到僵滞。
她神色痛苦,大脑一片空白,僵硬拽着这根尾巴,终于确认它不是幻觉。这是实打实地,从自己身上,硬生生长出来的新东西。
泪终于承受不住汹涌情绪,从眼眶猛烈涌了出来,打湿蓬松毛发,在其上留下斑驳泪痕。
周围死寂无声。
只剩她隐忍的抽泣。
师祖冷漠道:“江思雨,没什么好说的,先跟我回去。”
回去?回哪里?凌青剑宗?
还回得去吗?以什么身份回去?
江思雨失魂落魄站着,周围一片空白,同门早已远离,空到仿佛连空气都被抽空,让她窒息。
她没回话,师祖失了耐心,对她最后一点怜悯之情,也被她的魔族身份湮灭。
“少负隅顽抗,小心我出手无情!”
江思雨深深吸气,塌下去的腰重新挺了起来,她失魂落魄地抬起长剑。师祖皱眉,想开口,话到嘴边,又觉得无话可说。
师弟妹则猛然后退,哗然一片。
但那剑没有对她们挥下,同门的不信任和防备,没让江思雨的表情产生任何变化。
她捞起自己的尾巴,沈曦照瞬间明白她要做什么:“师姐!”
她刚上前一步,被清音按住,手臂环住她的腰肢,将她捞了回来,语气冷淡。
“拦不住的,不亲自试试,怎么可能愿意相信这种事实?”
沈曦照微微蹙眉,侧首瞥了她一眼,清音神色冷然,眸光寂寥。
这话不像简单的冷嘲热讽,仿佛顺带被江思雨的遭遇,激起自己的某些无法逃避的负面情绪。
“会很痛。”沈曦照低声道。
这样无济于事,改变不了现实。伤害自己,除了让自己更痛苦外,其实起不到半点作用。
清音扯了扯唇,视线从江思雨身上收回,手拂过她的发,轻轻道:“这才只是个开始呢。”
江思雨自然听到了这声呼唤,眸光颤动,却强逼着自己不要回头。她没看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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