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羂索而言,这一天堪称奇幻。
哪怕是面对着平尾璃空,羂索都没能全神贯注地去应对对方,反而始终是有一丝心神飘荡在外。
......江户。
京都自然是看穿了对方的心不在焉,却装作视若无睹,继续笑眯眯地道:“不过你倒还算是听话......现在这副面容虽然没有之前小江户给你捏的顺眼,不过也还算凑合。”
羂索听到“江户”这个关键词,总算稍微将注意力拉回来些:“......千年以来,不敢忘却您的嘱咐。”
“哦?”京都轻笑道,红唇勾起,就像是传闻中的妖鬼一般,暗红色的指甲尖而细长,像是不知道掏过多少人的心脏所浸染的鲜血,长长的指甲敲击着桌子的声音宛若悠悠过来催命的恶鬼,给人施加着心理压力,“我记得我留下的嘱托里,可不包括让你去给别人生孩子啊?”
羂索被噎了片刻,脸上的笑容依然强行挂着:“......时局所迫。”
好在京都没有刻意去细究这个点,似乎只是提起来警告他一下,便随意地放下了:“算了,总归虎杖香织也是个美人。”
听到这句话,羂索眼底却微微一沉。
......如果平尾连虎杖香织的事情都知道的话,那对方这一千年来难道是一直有在注意着他的动向吗?
或者说,有关于他这么长时间的布局和举措,对方又知道多少?
如果都知道的话......那选择这个时候找上门来,又是为了什么?
羂索将眼睛闭上片刻,微不可查地吐了口气,又重新睁开眼睛,终于摒弃了杂念,一心一意地应付着面前的平尾璃空,不动声色地道:“的确。香织的孩子虎杖悠仁,也是个帅气的孩子呢。”
......对方知道虎杖悠仁的特殊性吗?
不料对方那双乌黑暗沉的眼瞳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叹了口气。
上一秒还宛若是唠家常一般悠闲的笑意,下一秒红唇挂着的散漫笑意蓦的一收,整个人给人的感觉瞬间便沉了下来,翻脸翻得随心所欲又无比自然。
明明双方是在同一个平台之上面对面坐着,京都却只是扬了扬下巴,漫不经心地玩弄着自己的长发,眼神居高临下的,就好像面前只不过是一只汪汪叫唤着的狗:“羂索。”
他唤出了对方被掩藏了许久的真名,“我可没有江户那样的好脾气。”
“有些事情,并不是你能过界的,懂?”
“明白。”羂索立刻应道,“是我逾矩了。”
......也是,再不会有人像江户那样对他了。
羂索垂眼,遮住了眼底复杂的情绪,恭声问道:“所以平尾大人今日前来,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到大人的吗?”
就好像两人昨天才见过面一样,一系列对话和举措都无比自然,仿佛根本没有横跨着遥遥的时间和早已埋藏着的各种变故与枯骨。
双方的面具一个戴得比一个牢,虚伪的毒蛇在互相吐露着猩红的信子,只不过其中一方向来习惯了高高在上。
京都嗤笑一声,懒洋洋地打了个响指:“没心情了。()”
羂索轻而易举地明白了对方的未尽之意。
原本或许的确有事,但是心情转变了,所以懒得再继续了。
橘红的火焰再一次升腾而起,阴冷与灼热交替着,就连空气仿佛都要被燃尽。
羂索并不在意骤然仿佛扎入骨髓的灼烧感——老实说,他自从经历过分娩痛之后,对于疼痛的忍受阈值已经又高了一个度。
他只是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被燃烧成灰烬之后,重新被披上的衣服。
“滚回去好好继续你所谓的计划吧,小鬼。?[()]?『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京都张扬地笑道,眼尾上挑着风情,非人的妖异之感绝艳招摇,“你的衣服我看不顺眼,走之前帮你烧了——不用谢。”
“以及你昨天联系的那两个手下——他们太丑了,所以我自作主张地帮助他们重新去投胎了~希望他们下辈子能生得好看些。”
京都站了起来,深黑的瞳孔再次瞥了一眼羂索,暗红的衣摆同样席卷着火焰——他抱着怀里的小狐狸,身影就这样消失在了燃烧的烈焰之中,“再见~”
“哐当——”
室内已然重新归于死寂,只除了残留着的灼热温度。
再确定人已经走了之后,羂索原本恭顺的表情瞬间归于令人寒蝉的冷,眉眼阴鸷,反手就将原本的小茶几上已经凉了的茶杯打翻在地!
“平尾璃空......”
羂索很轻的笑了一声。
千年前如此,千年后还是如此。
这副嚣张到好像从未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模样......
就好像任何人在他眼里都是阿猫阿狗,心情好了就逗两下,从指缝中漏出来颗糖施舍,心情不好时丢了命都是轻的,还得感恩戴德地赞美对方赐予自己崇高的死亡。
羂索曾亲眼见过,在那年的平安京,已经算是天皇身边的红人的一位政客,就是因为惹恼了对方,而被对方眼睛眨也不眨的,上一秒还在笑语吟吟地给你敬酒,下一秒指甲便直接划开了你的喉咙,温热的鲜血在地上开出一朵一朵血腥的花。
而那名向来被捧着的政客,自然也是心高气傲之徒,哪怕脖子被划开,也还强撑着最后骂了平尾璃空一句“妖邪祸国当诛”。
于是羂索便亲眼看到对方听清这句话后,真切地赞叹着夸了一句“勇气可嘉”,然后维持着脸上的笑容,不紧不慢地低声念了几句什么——
尸体之上,政客扭曲的灵魂渐渐浮现,羂索依然记得对方当时笑眯眯地对着那个震惊又恐惧的灵魂说:“哎呀,我活到如今,敢当面骂我‘妖邪’的人实在是稀少。”
“——为了嘉奖你的勇气,我决定赐予你永生。”
于是羂索就看到对方歪了歪头,轻轻挥了挥手。
“传说中,普罗米修斯因为盗窃了火种
() 给予人间,被禁锢在悬崖之上,秃鹰啃食着他的心脏你——那么作为同样勇气可嘉的你。”火焰包裹着灵魂,化作细长的锁链,牢牢锁在了政客生前的庭院门口,“你便在这里,日复一日地看着自己的家族衰亡,世事变迁,无人能听见看见你,唯有火焰与你共存。”
“祝你接下来的人生.......唔,鬼生愉快吧~”
羂索收回自己的回忆,盯着地上破碎的瓷片,又骤然抬手将整个茶几都全部掀翻!
平尾璃空......
舌尖滚动着名字,羂索冷静地想。
这千年来,他也不是白活的。
更何况......羂索其实隐隐约约感觉,相比于千年之前,对方的火焰,似乎已经不再含有着当初内核之中那种恐怖的、近乎毁天灭地的力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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