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戳破私心,谢陵沉倒也无甚所谓。
反正,楼上那扇窗是轰的一声关上了,目的已然达到。
二人刚撤开距离,衣祍便被人拽住,玉姝眸色一顿,侧首睨向谢陵沉,“谢无临,你做甚?”
谢陵沉脸上浮出诧异,十分无辜地摊开双手,“我什么也没做啊……”
一瞬间,二人僵住。
忽地,耳边便响起绿芙匆匆而至的喊声:“娘子……”
自来到青州后,绿芙鲜少再唤她娘子。玉姝一时皱眉,衣祍又被往下拽了拽,她这才低眸看去,视线定住后,呼吸骤然乱得不行。
她对上一双乌亮澄澈的眼睛。
“小娘子……”绿芙喘着粗气一路穿过人潮跑至三人跟前。
“夫人……这小娘子……”她望向玉姝,面露难色.
生得实在太像了,玉姝如何认不出自己的女儿,只是,未曾想,他竟将孩子也带来了青州……
玉姝怔怔地看着身前的雪玉团子,复而撩开大氅,于她跟前半蹲下,视线在此刻对平。
“夫人,您生得好像我娘亲呀。”萧笛歪着脑袋,直直盯着她,毫不掩饰眼底情绪。
萧笛的五官轮廓像极了她,唯有眉宇间匿着几分她父亲的锐戾。
玉姝张了张唇,有些不敢相信,缓了好半晌,放柔语调反复确认:“你……叫什么名字?”
“萧笛,夫人唤我阿笛吧,但……我阿爹当是不太会取名字,学堂里的张子胜说我的名字不好听……”萧笛垂下脑袋,眉宇间露出几分落寞。
玉姝听着她的话心中发紧,她半垂浓睫,蜷起的指尖展开从衣祍处轻轻握住她的手,母女间好似心有灵犀般,对上了目光。
“阿笛,你阿爹很会取名的,你名中的笛字,当是取自谁家玉笛暗飞声,日后,你的先生会教你很多,你便会懂得这个字取得很好,不要害怕旁人笑话,那是因旁人不懂你阿爹对你的疼爱。”
她的声音轻柔地拂过萧笛心间,痒痒的,又有几分热。
萧笛抿了抿唇,目光凝向二人交握的手,闷声问:“那我阿娘呢……”
话音甫落,玉姝觉得心口都在钻痛。
生而不养的愧疚感,几乎是在顷刻间占据了她所有情绪。
萧笛偷偷瞥过母亲眼底泛起的泪光,自知自己说错了话,眼眸张望间,便瞥见了谢陵沉的脸。
她皱起眉望向谢陵沉,思索了好片刻,才争在母亲落泪前唤道:“阿叔,我是不是见过你?”
谢陵沉原本阴下去的面容晃眼便亮起来,他眉梢一提,半屈着腰,刮了刮她的鼻子,道:“小孩儿,你竟还记得我?”
玉姝的情绪果然顿住,与她一并望向谢陵沉。
萧笛答:“自然记得,那日我被先生罚,阿叔好似远远地笑过我呢。”
她可最会记仇的。
说着,萧笛眸光一亮,转而睁着无辜且懵懂的眼望向玉姝,问道:“夫人,阿叔是你的丈夫吗?”
陡然听见自己女儿这样问她与男子之事,玉姝顿觉羞窘,正欲解释时,对岸那位已然过来了。
“谢无临。”女郎声音清柔。
街市上灯影憧憧,循声看去,来人一袭青色长裙,光影拂过帷帽细纱,依稀可勾勒出女郎轮廓,也算是个美人儿。
裴婉君背脊挺得笔直,如松如竹,满是贵女的傲气。
帷帽后的一双清眸,在眼前几人身上巡睃反复,而后她长吁一口冷气,稳住发颤的手臂,上前迈了几步,侧首凝向谢陵沉。
听得出声音都带着几分颤,“谢无临,她是谁,这个孩子又是谁?”
谢陵沉眉心突跳,眸底闪过不虞之色,面上却还是维持着笑容,朗声道:“如你所见。”
“谢陵沉!”裴婉君不可置信地瞪大美目,气得整个纤薄的身子都在发颤,“你如何都不肯留在河东,就是为了她?”
几人间气温骤降,萧笛握紧了几分玉姝的手,好似害怕般往她身后躲。
静默片刻,谢陵沉低眸轻笑:“对啊,裴娘子如今看清了,也该乖乖地回到河东成亲了罢?”
裴婉君猛地抬手指向他们,声音已然颤的厉害起来,好似哭了。
身侧婢女见此赶忙去扶,裴婉君只一把扯开帷帽,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噙满泪光的眼睛死死睨着谢陵沉。
“你……你怎么敢!这样对我……”
裴婉君将目光转而投向旁侧站着的母女,顿时气得口不择言:“好啊……你们连……连小孽种都生了?!”
话一落,玉姝原本沉静如水的眸光倏然变凛,与裴婉君直直相撞。
“裴娘子,还望你慎言,阿笛并非我与无临之女,与娘子一样,是父母心中明珠美玉,不该平白受你之辱!”
玉姝声如泠玉,字字铿锵,眼底是少有的锐色。
这一字一字却像一颗颗玉石砸落在箫笛的心间,沉甸甸地压着,她默默将袖口露出一角的小刀收回藏好,乖乖地站在玉姝身后,仰头望着她阿娘这般威风地为她出气的模样。
简直是、简直是八面威风!
然而,人潮之后,一道峻拔玄影手中攥着一件雪色斗篷,指尖收紧,肤色一时竟比斗篷还要摆上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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