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合上眼才惊觉,皇权在手又如何?
他想要的,早已变了,变为眼前这个人,变为她能娇滴滴的躺在怀中,一声声唤他郎君。
萧淮止捧起她半湿的云鬓,细细地亲吻着她的脸,从眉心到鼻梁,至唇,轻轻的,如纷纷细雨般,最后才至下唇。
这是他此生,仅有一次的败仗,败在情刃之上,败给她。
情至深至浓,恨不能就如此天荒地老。
玉姝溢着轻哼声咬住他的肩,窗纱外,月挂枝头,二人身上都沾了几丝酒气,玉姝只觉自己当真是醉了,醉得不知今夕何年,才会窥见他皮下的另一副模样,才会低声应了他。
“萧清则,我……愿意同你回……上京。”
“再也不分开么?”
唇被封着,玉姝呢喃出声:“好……”
窗纱外的弯月好像就是窗框里小小的她,不受控地拱起背脊,那些灌入腹中的酒水也化作月光,洋洋洒洒地落了一地莹白清辉。
三更天时,偏院叫了第三回 水,夜才静下来。
自打上元节那夜后,玉姝回了主院被萧笛哼哼唧唧缠了好几日,再没机会去偏院,转眼已是月末,隔壁偏院彻底养好了伤,玉姝也在主院与绿芙拾掇着要带走的物什。
到了临走前,玉姝卷起帘子,凝着青州这座府邸,一时心绪纷杂,时而想起那场大火后,她初至青州的场景。
萧淮止只坐在旁侧静静观着,待她放下车帘后,他才堪堪松下口气,旋即朝外吩咐着出发。
回京这一路,他是拾回宝藏的富商,再不必如来时那般急躁不安,眉宇展开,捏着她的手,摩搓反复,乐此不疲。
大抵是上天头一回眷顾,才令这段路程如此风调雨顺,再没经历波折,四日后,便已至上京城门。
惠风拂过车帷,一指罅隙间,上京鳞次栉比的商铺、酒楼飞掠眼前,街市人声如沸,卖艺者把玩着烧火棍,引得围观百姓拍手喝彩。
上京还是那个繁华国都。
撂下车帘,萧淮止捉住她的手腕,二人对视,玉姝无奈瞥他,边抽手道:“不会反悔,你如今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萧淮止反扣住她,“不是,孤想说,若你不喜上京,我们可以另寻居处。”
“孤说过,此后不再拘着你”
玉姝自然知晓他说的是什么,无非便是宫中那位女皇,那年她与长姐争执,是真难过,如今四年倏忽一过,往事也该如云消散。
养育之恩,她如何能忘?
思此,玉姝攥紧这只无比熟悉的大手,清眸明亮,“如今的上京很好,我很喜欢。”
身侧的萧笛顿时仰起脸,“阿娘喜欢,我也喜欢。”
玉姝被这小团子逗笑,轻轻刮着她的鼻骨,道:“不过,阿娘更喜欢阿笛。”
话音甫落,马车行至东市,却忽而缓缓停下。
萧淮止眉目一凛,起身撩开车帷,便见前方策马而来之人。
来人是霍铮,他翻身下马走到车窗跟前,揖礼道:“主公,我是奉命,来见玉娘子……”
他们进京的消息传得太快,才至此处,那位便已按捺不住了。
玉姝循声与萧淮止对视,默了片刻,她垂下眼睫望向窗外的人,颔首应下。
玄蓬马车一路紧随前方策马青年而行,从东市调转方向,车毂辘辘驶过青砖,半个时辰后,于城郊青龙寺前停下。
萧笛一向不喜寺庙神佛之类的,玉姝只得委托后方随行的菀音照顾女儿,这才安心起身离开。
眼前这座古寺已有百年历史,传闻诸代帝王都曾来此还愿,撩目而望,无一不是宝塔飞檐,巍峨殿宇。
玉姝敛目,提裙与身侧之人携手,一步步踏上山门石阶,跨过寺门那一刻,无端令她想起那一年,萧淮止率三军出征,战报传他悲迅时,她借礼佛之名,第一次来到青龙寺。
那一年,青龙寺的香火经年未断,满是熙攘往来的香客,伴随着阵阵梵音,无数经幡在风中翻飞。
她于人流中穿梭,曾在正殿那座金佛跟前瞻仰祈愿,也曾在庭中那棵古老的菩提树前挂上心愿,与上苍祈求一人平安。
这些年无数的过往,如走马灯般从眼前掠过。
回神时,主持方丈慧弥正与她颔首示意,“还望摄政王,能在殿外稍等片刻,陛下想与娘子单独相见。”
庭中枯枝簌簌作响,玉姝与他颔首莞尔,继而随慧弥走向后院偏殿。
偏殿的门微微敞着,从外望去,满室曛暗。
玉姝步伐稍顿,长长凝着那扇门,想起最后与长姐相见时,说得那一番话,字字锥心刺骨,令人心寒。
那时她不过十六岁,哪里懂得世间的情义两难全。
哪里又懂得,身处漩涡中心,于当时的长姐而言,只能朝前迈进,退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庭中有风,将房门吹得吱呀作响,一道竹青色的裙裾自门内浮现,两道目光猝不及防地交织,玉姝瞳孔微震,一时喉间失声,只张了张唇。
几年不见,李琳琅的眉眼依旧妍丽动人,身形清瘦不少,见玉姝投来目光,她交握于身前的手紧了紧,颔首道:“小姝,先进来罢。”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殿内。
霎时,满室烛台点亮,通明烛火中,玉姝步伐顿住,眼底映着佛龛处的两尊灵牌。
“这是阿爹,阿娘的灵牌,”李琳琅将手中香火点燃,递给她,“我虽并非玉氏血脉,但养育之恩,没齿难忘。这些年,爹娘的尸骨一直没能找到,江左立的衣冠冢也于三年前被洪水冲塌,那时我病重在床,病愈后才得知,青龙寺的这处灵牌,是……摄政王立的。”
“也是立灵牌的这回,我才从住持慧弥口中得知,萧淮止一直以来,频繁来青龙寺是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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