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容先是一怔,才突然想起来她身中何药,一时间语滞,她才算计完自己,又要他帮配合她,她是否太理所当然了?
一向好脾气的楚云容这会儿差点没气笑,不过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不论多么不喜,脸上依旧维持着平和的姿态,只是要他开口答应也没可能。
红袖见他没搭话,脸上却没露出不满的情绪,也不知道他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心里不禁有些七上八下,其实就算没有这药,红袖对他也是有一点想法的,但不是太多,他要不愿意,她找别的男人就是了,不过当下之急得先拿到她解毒的药,不然不等她迷药发作,可能就一命呜呼了。
“大人若不愿意便算了,我自行解决。”红袖敛去眉眼间的媚色,淡淡道。
楚云容听着她客气的称呼,心情顿时颇有些微妙,有事便“楚郎”,无事便“大人”,这女人……实在不知道让人说她什么好,楚云容无奈一笑,欲询问一下若她自行解决是如何解决,但略一思考,又觉得没必要在这事上费心思,她不麻烦他自然最好。
到了崔府,红袖便与楚云容分开了,崔府大门口停了很多轿子,来赴宴的人身份个个不简单,衣着华贵,一派趾高气昂,然而一到大门前,递上拜帖时却毕恭毕敬,身后跟着抬着贵重礼物的随从。
红袖隐身在暗处,看着楚云容迈着优雅从容的步伐走了进去,他只带了鹤飞,身后也没有跟着抬礼物的小厮,也不知道他打算送崔尚什么礼物,以他的性情大概是送一些名贵的字画或者笔墨纸砚之类的吧。
她的性命就交到他手上了,只期望他演得像一点,千万别露出马脚。等他的身影消失在影壁中后,她立刻往另一方向快步走去,到了一黑暗的小门前敲开门,很快有人开了门,是崔尚的贴身婢女,上次逼迫她吞下药的那位。
她一言不发地领着红袖到了上次的地方,崔尚坐在太师椅上已经等候她许久。
红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微抬眸偷看他一眼,今日是他寿宴,他身上依旧穿着一袭道袍,难不成是想得道成仙,长生不老不成?他虽然精神矍铄,但怎么也快耄耋之年了,一脚都快踏进棺材的人了还折腾这么多做什么?老不死的,她禁不住腹谤。
“事情可办妥了?”崔尚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沉声道。
红袖脸上立刻浮起谄媚的笑容,“阁老且放心,楚相公已经喝下溶了药的茶水,且不曾起疑。”
崔尚满意地点点头,严肃的脸终于有了抹笑意,“你事情办得很好。”
红袖虚与委蛇道:“既然办得好,阁老是不是可以将解药给妾身了?”
崔尚示意看了眼身旁的婢女,婢女走到她身旁,拿出一小瓷瓶,展示在她面前。
药就在眼前,红袖心中一喜,伸手就要去抓取,但还没拿到,那婢女就迅速地收回手,红袖压下心头的怒火,且忍她一时。
崔尚冷冷地一笑,“红袖姑娘,都说好了,等楚相公体内的药效发作后,解药才能给你,你莫要着急。”
换做是他,她看他急不急。对于他的戏弄,红袖心中总是有万般怨愤,也只能陪一声笑,掠了掠云鬓,柔声道:“是妾身着急了,阁老德高望重,自然不会言而无信。”
宴席设在一座花园内,园内处处张灯结彩,灯火通明,一半客人已到,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前来应局的是百花院的一群姑娘,这会儿她们已经穿梭于客人之间与他们谑浪调笑,有的则已经开始品竹弹丝,若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香桃也夹杂在其中,她穿着湖绿色的襦裙,挽住环髻,似好花含萼,娇嫩可人。红袖早早就打听到崔尚叫的是百花院的人,她以前是百花院的头牌,那里面有不少她认识的人,她托了一位能说得上话的姐妹王瑶琴带上了香桃,瑶琴曾受红袖的不少帮助,不好拒绝,加上生得香桃生得可人,擅长唱曲,便同意带她过来见见世面。
孙铸文正与人在谈论百花院的哪位姑娘最好,突然感觉有人在盯着他看,他目光往斜刺方向一看,就看到一打扮得十分娇俏的少女正立于花树下娇娇怯怯地凝望着他,他定睛一看,认出她就是当日在月下酒楼卖唱的少女,心中顿时惊讶万分,她怎么会在这里?莫不是想要在这里向众人捅露当天的事情好让他丢失颜面,他内心一慌,与身旁人言有点事要离开一趟,便走到她面前,见四下无人,捏住她的手腕,怒道:“你这小蹄子怎么也在这里?”
香桃内心虽有些紧张,但她受过了红袖的指点,这会儿便做出一副娇怯中又不失楚楚可怜的情态:“大人,您捏疼了奴家的手腕。”
听着她甜甜的声音,孙铸文心生骚动,心头的怒火变成了□□,要不是这里人多,他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他不觉放松了几分力道,“谁带你过来的?”
“奴家在酒楼卖唱挣不到几个钱儿,正好奴家在百花院认识了一位姐姐,便请她带我来这里挣钱。”她低垂着粉颈,微微抬眸溜了他一眼,“大人,上次的事情是奴家想过了,是奴家年纪小,不懂事,才惹得大人不高兴,请您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我一小女子计较。”言罢冲着他巧笑横波。
她这一笑,孙铸文骨头都酥软了,哪里还有怒意,他偷偷地捏了捏她柔嫩的小手,色眯眯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本官不是那小肚鸡肠的人,那天的事情本官便不与你们计较了,再有,你想挣钱还不简单么?待会儿你到我那一席伺候,伺候得本官舒坦了,重重有赏。”
香桃当即露出高兴之色,盈盈一拜道:“多谢大人。”
崔尚特地将楚云容和孙铸文的席位安排到了一起,众人皆入席位,穿着鲜丽的婢女送菜肴端上桌,山珍海味,美酒琼酿,一应俱全,美艳的娇娘似花朵般穿梭于各席之间,为整个宴会争光添彩。
崔尚姗姗来迟,众人起身与其见礼,又说了一些祝寿的话后,宴席正式开始。
红袖在一间堆放杂物的小屋里,透过窗眼看着外头一切,她的身旁是崔尚的婢女,崔尚答应了她,只要楚云容体内的药力发作,她便能拿到婢女手中的解药,她纤指抵着红唇,黛眉微蹙。
丝竹声缭绕于花园,身段曼妙,容貌妖娆的舞姬在空荡的地方翩然起舞,席间众人一边喝酒一边欣赏舞乐。
楚云容浅笑悠然地坐在席前,一袭雪衫似凝月华为衣,浑身透着让人羡慕的温润高雅的气度。
孙铸文暗暗地看了眼楚云容,眼里透着明显的恶意,今夜之后,看他是否还能端着这样一副白璧无瑕的姿态,他端起酒杯将酒一饮而尽,他的内心其实有些嫉妒楚云容,他自知自己容貌气度都比不上楚云容,那些姑娘就爱楚云容这样的郎君,肯接近他的,也只是为着他的权势,心里对他哪有半点真心。
香桃来到孙铸文一席侑酒,见他有些心不在焉,便悄悄地将早已准备好的药粉撒在了酒里,借着衣袖挡住晃了晃,然后娇娇滴滴地唤了一声:“大人。”
孙铸文转头看着香桃那张俏生生的笑脸,心中的愁闷瞬间烟消云散,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把这小蹄子弄到手。
红袖在屋子里看着孙铸文那一席,见香桃递酒,美眸一沉,知道她这是要行动了,一颗心不禁提了起来,她知道这小丫头尚有些稚嫩,不擅长做这种事,只期望她神色平常一些,别露出马脚出来。
另一边厢,香桃心中紧张害怕急了,连拿着酒杯的手都禁不住地轻颤起来,但一想到孙铸文对她姐姐做的那些事,瞬间又有了勇气,微垂眸,掩藏住眼底的恨意,她含羞带怯地将酒杯递到他面前,“请大人饮了这杯酒。”
孙铸文色迷心窍,哪里注意得到香桃的异样,连那只微微打颤的手映入他的眼中,他也只是以为她手腕纤弱,承受不住酒水的重量。
他端起酒一饮而尽,然后手不安分地往香桃手背上一捏,“今夜到我那里伺候,我会给你更多的钱。”
香桃心中恶甚,却冲着羞涩一笑,抿唇不语。
孙铸文只当她害羞不好意应答,内心已然同意,腹中瞬间像是燃起一团火。
一直在暗中观察的红袖见到孙铸文喝下那杯酒,心中总算松了口气,再看香桃含羞带怯的模样,不由满意地笑了起来,经过她一番指点,这小丫头倒是聪明得很。
红袖为孙铸文准备的是效力发作既快又猛的药,她在曾在风月场混迹多年,知晓各种各样的春/药。
酒过三巡之后,崔尚起身向众人告退,道自己身体有些疲劳,让其子崔冀相陪。临走前,他目光落向楚云容那一席,松弛的眼眸中精光毕现。
红袖看着崔尚离去,心脏又开始提了起来,她知道楚云容体内的药准备要发作了,她转头瞥了眼身旁的婢女,她一直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面无表情,一语不发,就跟个傻子似的,但红袖知道她不简单,所以一直在她面前谨言慎行,不曾流露出一丝异样。
她目光回到楚云容的身上,他依旧含笑从容地欣赏着前方的舞,他身上那股如春月白雪般的干净高雅气质,让红袖不敢相信,他待会儿怎么做得出轻薄浪荡的姿态,她已经开始提心吊胆起来。
香桃行至楚云容那一席,屈身跪坐下,看了楚云容一眼,对上他温润的目光,心下一安,方才有位少年找上了他,说他红袖派来的,说她们的计划有变,要再加上一人,便是眼前这位。
楚云容的目光渐渐地变了,像是注入了一汪潋滟的春水,滋润着人心,他微顷身子靠近香桃的耳畔,声音温柔得让人耳朵都酥软了,“你叫什么名字?”随着声音落下,他的手轻轻落在她的腰上。
香桃听从那少年的吩咐,表现出怯怯的模样,“奴家叫香桃。”说着故意提高声调,“大人,你脸怎么有些红啊?”
他低低一笑,目光迷离中带着少许媚态,他扯了扯衣襟,声音低沉沙哑:“不知怎的,突然有些口干舌燥,还有些热……”
香桃一脸天真地道:“大人,你身上好热啊,您是不是发烧了……哎呀,大人,您别这样……”楚云容的手不过轻放在她的腰间,她却拼命地扭动着,好像楚云容在非礼她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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