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现下极为寒冷的二月周末,他前往艾伦家中留宿。期间,他第三任女友与他对性的好奇產生了争执,而向艾伦苦苦倾诉。艾伦一如既往地认真聆听,而后倡导他俩毕竟还年轻,对性这事付诸行动还嫌太早,应再缓缓。
但当时仅十六岁的他情慾冲脑,艾伦理智的发言他不想聼,两人并未达成共识。而后,他俩早早睡下,迎接年幼生命中的明天。
一觉醒来,艾伦已离开被窝,独留他一人在房内,下楼帮母亲做早餐去了。他自地铺坐起,望向书柜上端摆放的心形玻璃罐。
此玻璃罐已存放许久,他见过无数次了,却从未询问艾伦它存在的意义。就罐子形状而言,他猜想里头或许与艾伦心仪的某人有关。在好奇心驱使下,他踏上了艾伦床铺,将玻璃罐取下。
有别于书柜上其他物件,玻璃罐上未积攒灰尘,想必艾伦经常使用它。他打开了玻璃罐子,将其中一张摺迭起的纸张取出。
「大卫+艾伦。」外加一圈爱心包裹了两人名字。
爱心图案的底下,则是一行细小字体:「我今天告诉大卫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他对我笑得很开心。」
纸张衝击了他,他震惊地颤颤发抖,再将玻璃罐中的其他纸张取出查看。
每张字条大同小异,无声道出艾伦对自己的爱意,看得他胆跳心惊,难以置信。虽那时同性婚姻已经法院通过合法,他仍无法相信这高中留学生圈内居然会有名同性恋者,而这名异类竟还是他多年的好友!急忙将所有字条再次摺迭放入罐中,他假作无事发生。
他已不记得那时是如何回到家的了,只是在往后的日子里,他无法再对艾伦抱有同样情感。努力回想起多年来的朝夕相处,所有艾伦对他的贴心举动,只让他觉得噁心。
他警告自己不可再与艾伦往来。他可是个正常人,喜欢甜美可爱的女孩,将来会结婚生子,与女人共度一生。
自那周末后,他刻意与艾伦疏远。从前每日的打屁説笑,转换为悄无声息。就算他无可避免见到艾伦时,也对男孩不闻不问。却未料他如此暗示拒绝,令艾伦更是变本加厉地跟随他。
一日,他被艾伦烦透了,日日的跟随成了沉重压力,使他烦躁不已。
「大卫,你等一下,我书包快整理好了,等我啊!」艾伦在他身后叫喊。
他对男孩的诉求置之不理,径自向前与其他友人同行,离开那令人反胃的神经病。
未想到走出几步路,一手便搭上他肩头,艾伦对他提问:「你最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好端端的突然不理我,下课了也不等—」
肩膀上的手掌是片燃烧火红的热鐡,它将自己烙下一印,铭刻上了不正常的标籖。终于,他理智綳断。
数日堆积下来的怨气突然寻获出口,大卫转身一拳猛力挥向毫无防备的男孩,打断了他的话语,大喊:「你这死同性恋不要再跟着我了!你不嫌忙我还嫌脏!」
眼泪,鼻血,或是口中溢出的血沫,他已记不清是何液体自艾伦面容上最先淌下。被击倒后的艾伦后倒向储物柜,开了口,却无声音发出,只是静静地回视自己,眼中道满了悲痛与不解。
「你做了我好兄弟这么多年,居然是因为喜欢我!我看到你玻璃罐里的东西了,你他妈的以后不要再靠近我,噁心死了!」他气急败坏地指着艾伦吼道。
「我……我没有……」瘫于一地的艾伦艰难説出,挣扎起身。
眼见男孩欲再站起纠缠自己,他更是气愤地又砸了艾伦一拳。身旁同学听闻两人对话,又介于大卫在留学生圈中地位崇高,便旁观起鬨,嬉笑被打之人。
思及此,大卫在电脑萤幕前痛苦地闭上眼,试图清除脑海里对艾伦挥舞拳头的自己。
与艾伦戏剧性的绝交,当然令他受到了来自学校及父母的责罚。所幸,艾伦和他父母并未对他提出控告。在被学校勒令暂停学业两周期间,传言早已在留学生圈中扩散,艾伦因迷恋他而纠缠不清,成为大众眼中的异类与笑柄。
回归校园后,大家对他表示同情,并痛斥艾伦异常的性向,和无止境的死皮赖脸,意见显然是往他那方倒的。他对此并未澄清,只因艾伦心悦于他是个不争事实。
而后,他自然而然地与同校其他华人紧密来往,当作艾伦从未存在。高中,也在这青涩摸索中结束了。
只是,那时的他并未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一生挚友。自高二末两人完全斩断关係后,这多年来一直出现在大卫脑海中,即为艾伦身影,是他摆脱不掉的幽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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