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道:“有人帮你撕掉了,就早操的时候,他还把你叫走了,我也是中午听别人在说,那人好像长得挺帅。”
纪弥闻言怔住,不料贺景延靠近自己,是为了打断恶作剧。
他茫然地说:“纸条上写了什么?”
同桌道:“唔,刚贴就被他撕下了,大家都没看清诶。你也不知道吗?”
纪弥支支吾吾:“他没有和我说,还被我当成了乱七八糟的男人。”
为什么贺景延只字不提?
纪弥不是笨蛋,能猜到正确答案。
对方乍看像散漫高傲的富家子,其实很有风度,朝自己临场扯谎,不想让自己为此伤心。
课间休息,纪弥握着黑笔,冲试卷发呆半晌,抢在打铃前去了班主任办公室。
班主任很是惊讶,询问:“怎么了?”
纪弥认真答复:“我愿意的,我想要见他。”
·
返程前多出一顿饭,饭局上竟有纪弥,贺景延幽怨地盯着自己舅舅。
霍晗树对此毫无自觉,这两天胃病痊愈,颇有精神地照着镜子打领带。
“你不是要给人家买书包么?赶紧的啊。”霍晗树催促。
贺景延道:“我那是随口画饼而已。”
霍晗树笑起来:“还记仇?”
“没,我早不放心上了。”贺景延道,“这是我的尊严问题。”
霍晗树没揶揄他,翻起了秘书准备的资料,里面都是纪弥的个人信息。
“你想看看么?是个乖孩子。”他见贺景延杵着不走。
贺景延简略地扫过信息,没能看清几行字,立即不屑一顾地否认。
他再瞧今天沪市的天气不错,决定到外面随意走走。
有些学校已经放寒假了,初高中生还要再晚点,街上被父母牵着走的小朋友有很多。
贺景延对高楼大厦没什么兴趣,纸醉金迷或光鲜亮丽,早已是从小就看得不新奇的东西。
在街边漫无目的地逛了会儿,有空载的出租车迎面驶来,路过贺景延的时候,习惯性地放慢速度。
贺景延招了招手,便开门坐上去。
司机道:“咱们去哪儿?”
贺景延没什么目的地,鬼使神差地报出一个小区名字,半小时前刚在纪弥的个人信息栏瞄到。
那小区在市中心,户型面积紧凑,放在几年前还好,如今有些不够看,富裕些的住户已经置换到新公寓里去。
贺景延左右张望了下,门口有个简单的社区活动中心,顺着玻璃门往进去,里面一览无余。
这里做成了小型自习室的样式,纪弥居然就在那儿写作业。
对方在学习的时候非常认真,完全没注意到贺景延就在看自己,黑色的背包放在旁边,被书本填得鼓起来。
青春期正是逐渐有自我意识的阶段,很多人会表现得开始在意形象,想要使
用自己喜欢的漂亮东西。
但纪弥用的应该是父亲旧物,款式非常老了,已经被使用得褪色和软塌。
贺景延注意到,自习室有其他人进来,纪弥被吵到的话,就会望过去两眼。
视线先落在人家身上,随后就移去了他们的书包和衣服,再很快回到了试卷上。
纪弥似乎很喜欢某个运动品牌的书包,有个人背着的时候,忍不住瞄了好几眼。
贺景延安静地看了一会,作势要离开的时候,已经快走出小区,却有个中年人匆匆喊着纪弥的名字,使得他好奇地停下步伐。
“你爸不能被单独放在家里的啊,你也没移动手机,不能他每次发病,都让我这个邻居来找人吧?”
中年人这么说着,生气时嘴上没顾忌。
“他又在骂天骂地了,以前好歹是副教授,变得那么没素质,吵得我都不能睡午觉,你现在就回去让他闭嘴吧,不然你们换个地方住。”
纪弥很意外地看着邻居,与此同时,其他人都在看着他,这让他登时耳根发烫。
“我爸刚吃过镇定药,我走之前确认他睡得很熟……以前不会突然醒过来的。”纪弥有些慌乱地解释。
邻居道:“那就是他病情加重了吧,不送医院关在家里,你们这样拖着迟早要出问题。”
纪弥并不是故意想拖,但没有过多解释,邻居是无辜的受害者,没义务体谅他们,自己理当赔罪。
随即,他就跑着回到家,纪文誉在砸东西,自己差点被椅背甩到。
曾经父亲从来不会这样暴躁,实在太危险了,尽管家里的剪刀菜刀都已经被放抽屉锁住,但桌椅板凳总不能统统藏起来。
纪弥很害怕,想去抱住父亲,好歹让人不要再乱砸。
碍着自己太过瘦弱,不免有些胆怯,躲在门口不敢往前。
脚尖试探性往前挪去,有人搭住自己的肩膀。
这是一个“停止”意味很重的动作,纪弥一头雾水地往后看,贺景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
贺景延问:“在我舅舅那儿看到了你地址,过来做客不介意吧?”
这种架势怎么能做客?纪弥瞪圆了眼睛。
紧接着,贺景延将他拉到后面,纪弥不可思议之际,看着他稳步走向屋内。
贺景延个子已经很高,至少有一米八六,纪文誉疾病缠身骨瘦如柴,很快地被他制住。
而且,贺景延并不是用打斗的方式,在纪弥面前捆住纪弥的父亲。
他尽量做得缓和与体面,几乎是劝导般拦住纪文誉的动作。
纪文誉亢奋过后,立即变得颓废,坐在沙发上眼皮子打架,居然脱力地昏睡了过去。
纪弥见状松了口气,每次父亲这样,至少能安稳十多个小时。
“你为什么突然会来呢?”纪弥再看向贺景延。
“上次我忘了和你说对不起,今天和你补上……而且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贺景延以为纪弥还会懊恼之前的拙劣敷衍,不料对方开口就是软声试探。
人家确实是个乖孩子。
这下贺景延反而被噎住了,气势弱下来大半。
他说自己没被吓到,更不需要道歉,要纠结的话自己那天也没做对。
“我后来知道有人给我校服后面贴纸条,你帮忙撕掉了,所以我没被看笑话。”纪弥主动提起。
他继而竖起耳朵:“他们写了什么啊?”
贺景延顿了下,再似笑非笑瞥向他。
“上面写,这位就是初三(一)纪弥同学,最近总是晚十分才走出学校,以后可不可以准时啊?路上太黑了都看不清人。”
纪弥:?
这个怎么似曾相识,好像在广播里听过?
这么说着,贺景延感叹:“纪同学真的好受欢迎啊。”
纪弥:??
他登时红了脸,否认自己没有,又感觉贺景延可能在随口忽悠。
但他没有再追问,生怕贺景延调侃自己。
他马上没再细究这件事,想要拿点东西招待客人,可是翻完总是上锁的抽屉,只能找出一袋点心。
纪弥递给贺景延,心虚道:“你会不会觉得我敷衍?”
贺景延很坏:“你猜。”
纪弥提醒:“我们彼此彼此,你前几天搪塞说是找我买书包,让我以为你很古怪,实际你在做好人好事……”
“这个点心好吃的,可惜就剩下一袋了,我很感谢和尊敬你,所以想让你垫垫肚子。”
纪弥还没遭遇太多弯弯绕绕与人情打磨,有着近乎天真的坦率,贺景延听到他这么说,居然有些招架不住。
“谢谢你,我尝尝看。”贺景延似乎被拿捏,干巴巴地应声。
纪弥满足地弯起眼睫,过了一会儿,贺景延的电话响了。
这年头触屏手机是相对稀奇的事情,纪弥瞧着他接听。
然后贺景延与司机说:“买好了?就是我发的那一款吧?那你直接送上来。”
没到半分钟,司机拎上来一只袋子,贺景延交给了纪弥。
对此,纪弥迷茫地接住,再慢吞吞拿出来。
这居然是自己很喜欢的书包!
纪弥眼前一亮,转头看向了贺景延,两人之间有身高差,自己不得不略微仰起脖颈。
“你送的零食很好吃。”贺景延说,“那天我没有搪塞你,你也收下它吧。”
讲到这里,他不自觉勾起嘴角:“就和我收下了你的心意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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